“你不累么？”

沉遇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声。

“嗯？”乔可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遇：“你一直压着嗓子说话，不累么？”

“……沉遇，你真是……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吗？”这一次，乔可终于放弃伪装，用了自己原本的声音说话。

不过她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沉遇：“用心发现的。”

“……嘁。”说了跟没说一样。

走在前面的沉遇，唇角弯出一个温暖的笑来，他紧了紧指间的衣袖，心里忽然无比满足。

竹林走到这里，眼前豁然开朗。

沉遇停住，牵着乔可让她站在自己身旁。

乔可好奇看过去，顿时就被眼前的一切惊了一下——

皎皎月色之下，是一条流水叮冬的山溪，溪边开满五颜六色的各种鲜花，一直蔓延到对面的竹林边缘。

沉遇抬手，一条白绫窜出，白绫在花草间穿行，惊起一只一只的萤火虫翩跹起舞。

“好美……”乔可看着月光下的萤火虫，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不过，这就是你带我来这的目的？给我看萤火虫？”乔可眯着眼转头看沉遇，神情带着一丢丢的危险。

“额……”沉遇觉察她这表情似乎不对，头一次卡壳了。

“说罢，我是第几个被你带来的姑娘。”

“？？？没有没有，只有你！”沉遇连忙道，有点惊慌失措，“我只是偶然发现这个地方，以为你会喜欢……”

“嗬！”乔可冷笑一声，径直跳上旁边的一块山石上坐下，小声滴咕了一声，“我才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沉遇收敛了一下心神，也跳上山石在她旁边坐下。

“我喜欢啊……”乔可想了想，“变强！”

沉遇微微错愕，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两个字。不过，他也的确想象不出她喜欢风花雪月的样子。她一直冷静自持，很有主意。

“还有呢？”

“灵石啊！”乔可毫不犹豫道。

沉遇闻言将手移到腰间的储物袋上，“你……”他喉头滚了滚，他想说，只要她想要的，只要他所有的，他都给她。

但他知道她不会接受。

那样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乔可看着沉遇，似笑非笑道：“沉遇，你不会又在想给我灵石了吧？”

沉遇释然一笑，“你猜到了。”

“别别别，千万别。我已经欠你很多了，再多我可还不起。”她意有所指。

“我……”

“你又想说不用我还？”

“……”

乔可盯着沉遇，沉遇也微微偏头朝向她。

良久，两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沉遇抿了抿唇，道：“你知道么，你就像一只躲在自己壳里小心窥探外界的小动物，一旦发现有人接近你，你就会迅速躲进自己的保护壳里，与那人划清界限。”

乔可想了想，“嘶”了一声，“别说，你形容的还挺贴切的。但没办法啊，人心险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命只有一条啊……”她脸上的笑容渐失，想起了许然。曾经那么要好，也对她起了杀心。

过了一会儿，乔可似随意问道：“那我能信任你吗，沉遇？”

沉遇笑：“命都给你了，你说呢？”

乔可一愣，勐地想起，“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的命魂还在我这！”

她说着，就想取出沉遇的命魂还给他，却不曾想被他按住手臂，“放在你那，若有一天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了，便捏碎它。”

“把对方的命握在手里，就不怕他会背叛。”

“……！”乔可觉得自己又学到了。

但她想，自己是信任沉遇的吧？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在森林中舍命救她？

乔可适时转移话题：“我们今晚就留在这里吗？”

“嗯。你也说了，我爹会打断我的腿，所以我们在这过一夜，明天再回去，给他点时间让他消消气。”沉遇难得露出调侃的语气道。

乔可不相信地瞅着他，“……少来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信？明天我就回陀罗门了，你是怕你爹为难我吧？所以想等我走了，你再回去跟你爹请罪。”

乔可叹了口气继续道：“哎我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你不像能干出抢自家拍卖行这种事……别人都说古战宗第三峰的亲传大弟子不食人间烟火呐，但我看，你这分明是跌进了万丈红尘里……”乔可越说声音越小，她为什么会有种“是自己将沉遇拉进红尘里”的心虚感？

沉遇闻言怔愣了一下。

好像自从在刑罚堂遇见她，一切都改变了该有的轨迹。

他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好像他这一生，就是为了等她出现。

对她好，保护她，给她想要的一切，这便是他的使命。

沉遇不知这个念头从何而来，大概是这些天脑海中总出现的那些奇怪画面？

他微微摇头，不再去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木匣。

乔可微一挑眉，这东西眼熟啊，然后她就见沉遇打开了木匣，里面是还有大半的澹黄色糖果。

沉遇取出一颗糖果递给乔可，乔可接了就塞进嘴巴里，含湖道：“你还留着呢？我还以为你早扔了呢。”

“舍不得。”沉遇笑笑，也捏起一颗糖果喂进嘴巴，“连吃都舍不得，又怎么会舍得扔。”

“……这么喜欢吗？那我有时间再做些给你。”

“求之不得。”

沉遇边说边将木匣盖起，没防备地，眼前忽然多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

他微微偏头，便见乔可举着手，有些底气不足地看着他的眼睛。

沉遇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微微低下头，是默许的模样。

乔可被他的动作鼓舞，手移到他眼前，食指微勾，便将他覆眼的白绫勾了下来。

她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睛。

该怎么形容？

那大概便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

黑白分明，干净透亮。睫毛纤长浓密，墨如鸦羽。

他这样的人，似乎也该是有这么一双眼睛。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乔可没忍住，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睫，沉遇眨了一下眼。

乔可的心突然跟着颤了颤，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轻轻触碰过谁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