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举行婚礼的那个大殿，但已经杂乱无章，到处都是倾倒的桌椅，断裂的石柱，墙壁和地面也已经破损不堪。

忽然有人从后殿跑了出来，但他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后面追来的一柄长剑钉进了后心，这人一下扑倒在地，挣扎起来的时候惊恐后望，乔可看见，从黑暗中走出的人，是仍旧一身喜服的祈遂。

他面无表情伸手，召回离人剑。

一双黑眸中冰冷地没有温度。

他如一尊杀神临世，再挥剑，直接斩掉那人首级。

这时，大殿中一阵地动山摇，殿顶有石块不断滚落下来。

祈遂就在这样的大殿中，拖着离人剑，一步一步，如行尸走肉走到殿外。

乔可心头微紧，立即跟了出去。

眼前一切让乔可微微长大了嘴巴，“这就是神界吗？”

由远及近，无数山峰或高或低，悬浮于天地之间，而这些山峰之间，以彩虹为桥，光芒万丈。

山峰中草木半遮，数不清的仙台楼阁。

但，这一切，都在缓慢地崩塌！

乔可眼睁睁看着彩虹桥崩溃成了无数碎片，散落漫天。

山峰相撞倾覆。

数不清的神明修士在这崩溃中疯狂逃窜，但却好像，没有出路。

乔可转头看向一旁神情麻木的祈遂，她看见他嘴唇微动，分辨了半天才猜测他在说“报应”两个字。

乔可不解，“什么报应？”她看着眼前崩坏的一切，隐隐觉得，祈遂说的，是整个神界的报应。

而后，祈遂动了。

他握着剑，像散步一样走了出去，然后面无表情地鲨，鲨，鲨。

乔可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十步鲨一人。

冷酷又嗜血。

直到，有神明反抗，联手围攻，祈遂也受了伤，但最后活下来的，是他。

崩塌后的神界，最后只剩下祈遂一个。

他拄着剑跪在地上时，天上下起了雨。

乔可看见他无声的哭泣，无声喊着“海女”两个字。

乔可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在这一场大雨中，陪着他哭，“祈遂，不要再逼自己了……”她忽然想起，老龙说他不配为神明，根本就是个恶魔。

乔可想，所以这一幕，才是它想叫自己看见的吧？

可这不是那些神明欠她的吗？

他们本就该死！

雨停了，祈遂踉跄站起来，他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忽然双手掐诀，开始炼化整个神界。

最终，他将神界和那些死去神明之魂一起，全都封印于眼中。

乔可这才恍悟，子鼠城时，沉遇那些凶魂恶鬼是哪里来的！

但还没等乔可消化这个信息，一个呼吸之间，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这一次，不是神界，而是，一个宗门。

乔可跟在祈遂身后，抬眼看时，见巍峨山门上写着“龙虎宗”三个黑色大字。

祈遂一人提着剑，杀上山门。

乔可在这宗门中，看见了那条老龙。

她诧异看向四周，而当她回头，看见一条如炼银河时，才知道这竟然就是她看见的那个银河后的破败宗门。

当乔可再转回头时，童孔顿时一缩——短短的一小会儿，祈遂人已经没影儿了，只留下一地尸体。

乔可隐约猜到祈遂想干什么。

她赶紧顺着山门之路跑了上去。

迎接祈遂的，是几十万人的杀阵。

刀光剑影，术法轰击，成片成片的人被祈遂拦腰斩断，数不清的人被他术法轰成残渣。

乔可脑子乱哄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祈遂，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激战暂歇，乔可看见这宗门中走出一个老者，言辞激烈地跟祈遂说着什么。

乔可努力去看，去辨认那老者的话，他好像在说：诛杀海女是神明的意思，我们这些下属宗门只是听令办事，沧溟大君，你要给海女报仇，尽管去找那些神明，莫要找龙虎宗的麻烦。

乔可赶紧又去看祈遂。

祈遂沉默半晌，道：“他们都该死。你们也动了手，所以，你们也该死。”

于是，双方再战。

直到，剩下祈遂一人。

他提着剑，又去了下一个门派。

神界下属十二门派，人数超百万，全死于祈遂一人之手……

一人都未逃出，甚至孩童也死于他手。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一切吗……”乔可缓缓道，她看着立于尸海中的那个孤单身影，一身红衣被血染了又染，已经成了暗红色。

可他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乔可闭上眼，回忆起祈遂第一次去到妖灵之境的时候。

他笑起来是那么温暖，为了邀请海女同去神界为神明，他作为说客，在妖灵海住了下来。

他帮妖灵海的居民做了好多好多事，帮鲨鱼妖打磨齿梳，帮螃蟹大婶搭篱笆，帮小海马寻找掉进珊瑚群里的弹珠，也帮小乌贼找过回家的路……

他分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初时海女总是捉弄他，他也从来都不会生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啊。

乔可睁开眼，看着幻境中的祈遂，眼底一片死气沉沉。

甚至，现在在自己身边的祈遂，眼中也再不见那时纯粹的光。

“曾经温柔的的神明大君，终于成了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器，到底是谁的错？”

“谁又能把，那时眼中有光的祈遂，还给我？！”

一直垂眸的祈遂，忽然抬眼望向前方，好似望向了乔可的眼中。

也是这一眼，乔可眼中的一切，忽然层层碎裂，风烟消散，宗门褪去颜色，乔可缓慢眨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看见深蓝的夜幕，夜幕之下，是龙虎宗断裂的山门。

那条老龙，就盘旋在山门上的天空上，此时它见乔可睁眼，将硕大的龙头探了过来，一双竖童冰冷地盯着乔可问道：“你都看见了吧。”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以前真实发生的。”

“这就是你的沧溟大君！”应龙说到这冷笑一声，“死于他手的人，足够堆成十座大山！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恶魔啊！！！”

乔可从地上爬起来，毫无畏惧地瞪视应龙，嗓音无波无澜道：“可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