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在阵阵鞭炮中，2028的日历翻过了最后一页。

西昌的鸿雁酒店中，Linda在酒店机器人的温柔呼唤中醒来。她看了一眼时间，随即快速给自己画了个澹妆，换好衣服打开房门，汇合了刚刚也收拾完毕的助手。

下楼用餐的途中，她和助手便订好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当她们结束早餐时，出租车也刚好抵达门口。

整个过程在艾塔的安排下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也丝毫不用担心会不会迟到堵车什么的。

“Linda小姐您好，我是您的行车助手WD13H2，很高兴为您服务，请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

上车后，车载AI便打起了招呼，这让前天才赶到的助手很新奇：“Linda，这里已经全部实现了AI的社会面运用吗？”

“大部分的公共交通用上了。”Linda看着助手小姑娘含笑点头，末了又打趣道：“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个乡巴老？”

Vivian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她是去年才加入联合早报编辑部的，之前一直坡城总部，这次被临时派过来，主要还是因为Linda之前在本地的助手离职了。而还据说去搞什么新媒体了……

所谓新媒体，可不是什么新名词，早在十年前就被发明了出来，本意上指的是那些有别于传统的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和历史的“新”资讯提供者和观点输出者。

但现在，新媒体主要是指在艾塔的框架下，为用户提供高度定制化，以及兴趣观点内容的输出者，而非以前那种为了流量啥都能干，啥都能说的一帮人。

之所以演变成这样，主要还是随着以艾塔为主的中心化网络的普及，从很大程度上消灭了“不真实资讯”。

换言之就是，你要在艾塔下的社交网络上再胡说八道瞎扯——特别是搞科普的，你是真没办法做的。

艾塔允许任何人说任何话，但她也会贴心地从逻辑上指出你在胡说八道。

什么？你不服？那就大家讲道理——你信不信艾塔她老人家给你开出一百篇经过了同行评审的论文让你去学习？

或者直接找出你那些捕风捉影的资料的最原始出处呼你脸上。

于是嘛……在最近几年，过去那些依靠输出内容的营销号、自媒体们，纷纷被淘汰，继而大浪淘沙，留下了一批较为优势的纯观点输出者。

颇有人人都是评论员的味儿。

“国内发展得太快了。”Vivian叫席薇，她本身毕业于港中大，来内地也只是前几年旅游过一次，当时还没有意识到发展多快，现在……当然，如果从表面上，也看不到有太多的不同。

只有真正来这边以“生活”的姿态住下来，才知道量子超算+强人工智能给生活带来的改变是颠覆性的。

“是啊，发展太快了。”Linda抱着笔记本，一脸的感慨：“现在我们老说人类进入了全新的星际时代，但……谁都知道，这个星际时代，是这边一己之力推动的。压根没有这个世界其他人什么事。”

“其他人不拖后腿就好了。”Vivian嫣然一笑：“昨天欧洲那边还发起了抗议，要求撤回探测器，说别去打扫仙女座的安宁呢。”

“哈哈哈哈！”linda笑得花枝招展，浑身乱颤：“听欧洲那帮傻子的，人类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嗯……对了，Linda，你说，这次的航天部门会透露出什么消息来？”Vivian认真起来：“探测器已经过去了十天，各种小道消息穿得满天飞……”

听Vivian说到正事，Linda也慢慢收敛起笑，表情有些严肃起来，思索了片刻后，她缓缓摇头：“一切，以从叶院士嘴里说出的为主。”

“……”

“真的，别看现在传出了好多消息，但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些消息，肯定是有意放出来的，先给普罗大众一个心理准备——譬如什么外星文明点歪了科技树才导致覆灭，譬如外星文明的飞船并不比人类目前高级，譬如苍蓝星目前的智慧生物已经消失之类……”

Linda说着缓缓呼气，闭上了眼睛。

她和国内航天部门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很清楚国内释放消息的手段。

好吧，其实所有官方的手段都如出一辙——先放点“内幕”消息出来，让老百姓瞎猜，最好还是得往最严重的方向猜测。

然后再给出一个不怎么严重的官方解释，这样一来，普通人就容易接受了。

而今天的新闻发布，便是整个黑洞探测项目对前期工作的一次总结。

这意味着，很多老百姓特别想知道的信息，都会被爆出来。

*

*

一小时后，发布会准时召开。

“根据之前的探测，我们首先确定了，苍蓝星，也就是开普勒1688C，确实是一颗类地行星，它位于仙女座外悬臂位置，距离我们268万光年。”

“其次，我们确定了，该行星曾经诞生过拥有星际建造和飞行能力的文明，探测器发现的太空城废墟，便是该行星的文明所建造。”

“同时，我们还确定了，该行星的高级文明的形态为直立类人形态……”

随着坐在主席台最中央的叶铭不断公布前期的探测结果，或者说一些已经确定的“结论”，发布会大厅前方的AR增强显示模块也不断地播放着来自268万光年外的信息。

而当叶铭说到直立类人形态时，大厅中不可避免地传来了一阵惊呼声，与此同时，好些个坐在后排的记者纷纷起立，看着那个被复原出来的“外星人”。

Linda也站起了身，目光落在外星人身上。

该外星人的身高大概两米左右，比人类普通高出一个头，它的头部有点类似于猫科动物，但耳朵明显退化了一些，额头前方还有一个小小的肉瘤。

镜头旋转中，露出了外星人的四肢和指头——只有四根指头，比例普遍较长。

除此之外，便是一身的腱子肉了。

“忘了补充一点，他们确实是碳基生物。”叶铭趁着记者们震惊观看的空余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补充道。

给了众人一点心理准备后，叶铭看了一眼文稿，继续公布。

“同时，我们对该行星进行联络。很遗憾地告诉大家，迄今为止，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有效的回应，而根据探测器的观察显示，该行星并没有显着性的地面人造建筑，以及能源使用痕迹。”

“换言之，就是该行星目前极有可能，已经没有了高级文明生物的存在。”

“如果说，用不着与外星文明打交道算是一个好消息的话……嗯，这可能算一个。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该行星的生态圈应该与地球类似，其平均气温、重力，甚至大气成分也与地球相差无几，属于超级地球。”

随着叶铭的声音，画面上出现苍蓝星的建模。

“大家可以看到，蓝色部分是海洋，其显示蓝色的成因与地球类似，都是蓝藻类的光谱作用。而白色部分，除了大气之外，更多是积雪——如果说有什么与地球不一样的是，它的两极冰覆盖面积很大，占据了其星球一半的面积。”

“当然，在地球的漫长历史中，这种冰河期也出现过很多次……嗯，咱们地球人有着丰富的经验。”

叶铭说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大厅中也发出了一阵笑声。

叶铭笑着望向众人：“大家是不是还想知道，苍蓝星人是怎么消亡了的？”

好几个声音异口同声：“对！”

“很抱歉，我们也不清楚，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它有可能是被天灾，也有可能是被人祸，还有可能是被外敌……总之就是，他们没了。”

“而根据推测，他们消失的时间，大概已经有上千年了。”

“除此之外，在前期的探测中，我们还发现，他们的飞船控制线路，确实是走的生物科技路线。”说着叶铭轻轻咳了一声：“传闻是没错的，他们的生物科技确实很发达，甚至根据分析，他们的寿命都很长，普遍达到了两百岁以上。”

此言一出，大厅内一片哗然！

两百岁以上？！

“当然，因为目前各种实验和检测的设备都不齐，要真正弄清楚该文明，该生物的具体情况，还需要时间。”

叶铭再次喝了一口水：“此外，他们的飞船，主引擎利用的同样是可控核聚变技术——从该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他们的文明等级不会比我更高级。”

“甚至大家看到的那座雄伟的太空城市，在其技术难度上，也不会被我们的太空城更先进，我们现在差的，只是工程方面的积累，而非技术上的差距。”

说着叶铭微微一笑：“不要妄自菲薄，人类不差的。”

随着叶铭如同倒豆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普通老百姓最关注的消息被“官方爆料”了出来，算是满足了全天下所有老百姓的八卦心理。

而接下来，叶铭也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些记者们的问题。

譬如该行星是否可以作为人类的移居星球，譬如该太空城是否能够被人类所利用，譬如人类是否可以利用苍蓝星人的“基因”来实现长寿的梦想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叶铭的回答就很谨慎了，一概不打包票，但也绝对不把话说死。

当然，记者们也能理解，现在才只有一个探测器过去，而且科研能力极为有限，你要让它在短时间内就了解完一个星系，那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

中午时分，发布会结束。

……

下午，航天城会议室内，叶铭再次主持起了一场关于后续探测的会议。

“很显然，按照他们的科技水准，是不可能造出大量反物资的。”

叶铭一边展示着一张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图片，一边目光灼灼地望着众人。

在场的，除了章局长，牛主任等人之外，还有的便是国内兵器口的部分专家——没有任何一个老外在场。

包括太约的观察员们也一个都没有。

原因，自然是因为今天讨论的是武器，而且……还是终极武器。

叶铭展示的图片，是昨天工程机器人进入一艘战舰的主武器舱内后拍摄的。

先是拍摄了主武器的外形——准确地说，是一个巨型的，类似于反应堆一般的装置。

牛主任很严肃地望着他：“你确定这是反物质炮？”

“物理是整个宇宙都遵循的道理，就算他们披上了生物学的外衣，也不可能凌驾于规则之上。”叶铭也严肃地回应道：“他们约束力场虽然依靠生物技术实现，但本质上还是约束力场，而非什么神奇的生物之力，更不是魔法。”

被叶铭“怼”了一下，牛主任却并没有丝毫的尴尬，而是嘿嘿一笑，示意叶铭继续。

“我很能够确定，它就是反物质装置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玩意，我都会。”

他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一副见鬼般地望着他。

叶铭轻轻呼了口气，矜持的一笑。

反物质约束装置嘛……他几年前就会了。

甚至连现在人类已经驾轻就熟的可控核聚变装置的约束力场，都是他从反物质约束装置中推导出来的！

而眼前的外星战舰主炮，无非是把人类驾轻就熟的电磁电路换成了生物电路而已。

“卧槽……你……”牛主任指着叶铭，结巴了半天，最终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好吧，你继续。”

“呵呵，其实问题不是这个。”

叶铭再次呼了口气，目光灼灼地望向众人：“最大的问题是，一个嗝屁了的文明，他们的反物质从哪里来的？”

这句话，立刻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索。

是啊，反物质哪里来的？

——普通人一听反物质，只知道这玩意高大上，在狭义相对论下，它可以释放完全的能量，属于“终极武器”之一。

但实际上，人了早在几十年前就搞出了反“物资”——如果单个原子也算“物质”的话。

然而……迄今为止，人类对其制造方法却一无所知，只知道大力出奇迹地撞出来。

不是有人曾经算过么？如果要造出可用的反物质，那需要把整个太阳系都铺满对撞机。

外星文明既然已经造出了反物质炮，那么他们的反物质是从哪里来的？

沉默中，章局长试探性地道：“生物制备？”

叶铭缓缓摇头：“如果你说这个生物是什么反物质世界生物，我倒是相信……但那个，会不会有点过于科幻了？”

章局长也不瞎想了，马上问道：“那你说是怎么来的？”

叶铭沉默了几秒，拉出了整片苍蓝星所在恒星的星图。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颗行星的文明，可以采集反物质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