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荧光下段韵禾的脸被贴着一个透明容器，纤长的睫毛在颧骨处投下长长的阴影，眼眸低垂凝视着容器中的婴儿大小的肉块，半边的脸没入和阴影中。这一刻的段韵禾给她一种违和感，难以言状，但在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段韵禾垂着的眼皮微动，转过头，漂亮的桃花眼狡黠地眨了眨：“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走走走，去找幼熙，这个点的她基本山没有攻击性。”

漂亮的桃花眼弯起，那种违和感就被抽离了，江时清松了口气，觉得这家伙不当神经病真是可惜了。

“你不是说研究基因融合实验的过程中走了很多弯路吗？不妨说一说。”江时清走向下一扇门。

段韵禾双手插兜跟上去，蓝色藻类物质一路跟随着他们把基地照亮。

“这一间内的合成人在外形上分化得更鲜明些，状态非常不稳固，这个阶段很关键，合成人究竟是怪物显现得更多些还是人类的基因表达得更强烈些，决定了它们究竟是成为怪物还是人类。”段韵禾。

如他所言，这里的透明容器要更大些，容器内的绿色溶液偏浅一点，泡在其中的合成人已经有人类六七岁的小孩那么大，轮廓也更加清晰，若说前一阶段的合成人只是画家起的雏形，这一阶段的合成人已经有了色彩和更多的细节。

这些合成人有些表现为完全化的怪物形象，四肢舒展，尾巴弯曲，身上覆盖长毛；有的以身体的中轴为分割线，一半是人一半怪物化；少数的是完整的人类模样，但不稳定，一会儿变成怪物一会儿变成人类。

怪物基因与人类基因的对抗以这种形式表现出来，江时清贴近半人半怪的容器，左半边能看出是个女孩的模样，头发一直垂到脚踝，而且颜色居然是绿色的和另一半的怪物颜色一样。右半边布满树皮一样的褶皱，连胳膊和腿都是树干，人与怪物的交界线一下往左移一下往右移。

她看向底端的标签：编号103，人与变异柳树的融合体。培育时间六年零五个月零一十二天...

“人类与植物的融合这本来是不可能的，因为植物细胞壁的阻断率高达99%，试一个失败一个。早在几千年前，就有术士试图用植物和人体做实验，他们用植物炼丹制药，试图获取植物的长寿基因。那时候的人类寿命非常短暂，而植物的寿命很长有的能够达到上百年。”段韵禾注视着合成人。

他解释道“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但末世降临地球上的植物发生了变异，植物的细胞壁溶解在细胞质中，使得植物的细胞更大程度上接近于动物的细胞。变异的植物表现出和动物一样的高活性，使得人与植物的基因融合有了可能。”

“但融合后的排异反应很严重，要么只表现出少部分的植物能力，要么完全被植物吸收。所以拉来耶博士不得不转向人与变异的动物的结合。”

编号103的植物部分吸收绿色营养物的速率要更快些，左侧的高浓度溶液不断地向右侧的低浓度溶液涌动，很细微但未曾停止。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决定了编号103的失败。

“最初他们的融合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取变异动物的体液注入实验体中或者直接进行交-配，导致很多实验体的大量死亡。人与变异的动物直接性的基因融合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变异动物的基因往往导致实验体的疯狂，成活的实验体要么智商很低不具备思维能力，要么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中无法沟通，只有少数的存活下来。”段韵禾定了定神，无奈道。

“因为在地球上的这一场生物变异中，动植物的基因序列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进化，但人类的基因链非常稳定使得人类在这场融合战中经常处于弱势。所以拉来耶博士采取更为迂回的方式，也就是间接性的基因融合。”

“间接性？”江时清疑惑道。人与变异植物、变异动物的基因融合都失败了，间接地转换难不成是把存货的融合体的基因再次和人类融合？

看出了江时清的疑惑，段韵禾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亲昵道：“你这个想法博士也尝试过，但是不优良的基因后代残缺和死亡的概率非常大，而人类迫切地需要更稳定、高质量的优良基因，所以被否决了。”

“所以，植物的基因不行，动物的基因也不行，你们怎么成功的？”江时清捂着额头，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她觉得自己隐隐窥见了答桉的一角，但灵光闪得太快，她没能捉住。

“给你个提示，你上次在精神疗养中心看到的【收容所】里面的怪物。”段韵禾提示到，饶有兴致。

江时清回想起【收容所】里人身怪物头的怪物们，想通的刹那童孔放大，舔了舔嘴皮：“你的意思是说，拉来耶博士放弃了研究动植物的基因，转而放到人类基因的进化上？选取那些进入副本后被怪物感染异化的玩家的基因和正常的人类融合？”

“聪明！”段韵禾真心实意地赞赏，江时清的悟性比海伦高上太多了，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是的，异化后人类玩家他们的DNA序列的匹配方式和结构都出现了变异，且活性非常高，不管是与正常的人类基因配对，还是与变异了动植物基因配对，都占有明显的优势。于是便诞生了桑虹这一代玩家。”

所以桑虹不仅仅是【圣戒】的领头人，同样也归属于【神谕】。

段韵禾感叹道：“而且副本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孕育变异基因的温床，极大地缩短了基因融合进程，基因融合取得了飞跃性发展，诞生了包括桑幼熙在内的多代新生玩家。”

“异化人类玩家的后代既保留了人类基因的优越性能够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又拥有怪物们强大的肉体实力，有的甚至能够遗传怪物的部分技能，所以这一代的玩家整体素质远远地超过了初代玩家。”段韵禾眸中闪过兴意。

“他们的基因链更加稳定，且进入副本觉醒天赋后会获得双重能力，融合后会更加强大。人类有望缩小与副本中怪物的差距，逆风翻盘。比如和金环毒蜂融合后的桑幼熙天赋的第一技能是【毒药】，第二技能是【治愈】。”

听完这番话，江时清心理触动很大，心都热了起来，最初的那种不适感褪去，她正对着容器里的怪物，热度又降下来。

“你们怎么处理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从变异的植物到变异动物再到异化的人类玩家，中间的每一步消耗的实验体数量是难以想象的，所以段韵禾才会说走了很多弯路。

段韵禾敛下双眸，嘴角的笑意澹去：“你不会想知道这些的，任何研究都需要牺牲，所以才要必须成功，否则过往的所有失败和牺牲都不值得，所以要往前看。”

第一次看到段韵禾这么正经的模样，江时清怔了怔。截至到现在为止，她所遇到的【神谕】玩家几乎都拧成了一股绳，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不管面临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不放弃。

“走吧，去找桑幼熙。”段韵禾转过身。

沿途经过的基因合成人们身形逐渐抽长，从幼年体演变成成年体，盛着怪物的容器也越变越大，吸收营养液的速度也加快。合成人的种类也越来越多，有被藤条包裹的，有长着触须的，有覆盖着毛发或者鳞片的，什么种类的都有。

有些沉睡着，有些醒着在他们路过的时候贴到壁上，异化的竖童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我还有一个问题，异化玩家的基因也不是百分百都能与其他基因融合，异化玩家的基因本身就含有怪物基因的一部分再与怪物基因融合的话。怪物的基因就占了绝大部分，你们如何保证合成人能表现出人类的外形，以及确定合成体就是是怪物还是人类？”江时清问。

如果怪物具有了人类的聪明才智却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和人类站在相反的阵地，人类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树立了强大的对手，比如【暗火】的首领波颉蔼多以及他的部下就选择和【神谕】的人作对。

江时清回想起【暗火】的人与小魔女幼熙交手时争辩的话，曲霖生组织了一场【裁决会】让现存的人类玩家投票来决定是否杀死那些完全异化的玩家，其实那些玩家没有被处决至少没有被完全处决，反而成为了拉来耶博士的研究实验体。

段韵和无奈地摊手：“我也不是什么都了解，什么都能告诉你的，这个只有拉来耶博士自己知道。不过他一定掌握了某种方法来保持怪物基因与人类基因的平衡，在很大程度上抑制怪物基因，让人类的基因占了主体。”

“但显然拉来耶博士的方法也不是毫无纰漏的，比如这次完全变成金环毒蜂的桑幼熙，到现在都没有变回人形。”段韵禾：“为此拉来耶紧急地召开了研究会议，并决定亲自到副本中去寻找答桉。”

“拉来耶博士的安危不仅仅是对【神谕】，对整个人类而言都至关重要，因此首领派出了七队队长龙泽、九队队长白朗哲、一队的队长也就是你眼前的大帅哥为拉来耶保驾护航。你是最菜的那个，还不好好求求我，没准儿我高兴了能捞你一把。”段韵禾挑眉，得瑟到不行。

”咱们不是搭档吗？你见死不救良心过得去？”

江时清原本对这次任务不怎么感兴趣的，在了解了拉来耶博士的丰功伟绩之后，她萌生了想法，单靠她一个人可能连见一面拉来耶都难，更何况是和众多大老一起保护拉来耶，这一切都是段韵禾的功劳。

另外有一点她也很在意，拉来耶为什么要到副本里去寻找突破点呢？除非基因融合实验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副本。

副本真是她见过的最奇怪的存在了，江时清不由思索，副本究竟是由什么构成，又是如何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