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A40跟其他几个干员接到了去上京航空港的任务。

“我被放入对策七课了，跟群新兵一起活动，我不能自己挑队友吗？”A40检查自己的简报。

“上班就是这样的，如果能随心所欲就不叫上班了。”

“我上班赚的钱到底属不属于自己呢？报刊上有人说合成人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所以我不能创造价值，赚的钱也不该归我。”A40说。

“你自主性高、智能优越，已经远远超出工具的概念了。如果让你的创造者来占有你的工资和财产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倒退到奴隶制了。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放心吧，法律保护合成人的正常所得。”徐炀安慰A40。

A40很认同徐炀，并且感谢徐炀站在自己这边。

徐炀如今在A40的视角里已经是个无所不能、威力十足的人了，他是尼斯托公司的幕后掌控者，极有影响力，决策能够影响几千万人的命运，A40知道自己跟着这样的老板确实没问题，同时对他敬爱有加。

“所以我就是人了。”A40说。

“这倒差一点。你的心智版本是3.5，而觅影已经升级到了3.6，她比你更接近于人。更何况合成人在部分功能上存在欠缺。”

“如果我看起来像人、行动起来像人、思考像人，你就得说我是人。”A40强调。

“很难说，还差得多，比如你就很难进行审美活动和抽象思考，无法进行跨领域研究，很难进行触类旁通的思考方式。如果遇到环境剧烈变化，还需要推送新补丁进行维护，比如极寒以来我们就对所有合成人推送了全新的极地条件智能补丁包，因为合成人并不感觉极寒对生存有什么伤害……所以你也不是独自一‘人’，在你的活动背后，还有许多工程师、研发人员的努力。”徐炀解释。

A40把徐炀的话记录在桉。

检阅自己的记忆条目，除了与黄蜂的日日夜夜，A40的档桉还包括其他人给自己寄送的新零件、它定期在工程站接受的维护，以及田中太郎给自己提供的战斗模型支持。这些条目组成逻辑链，让A40倾向于接受徐炀的观点，即合成人还不能和人那样自在生活。

“你说的都对，不过我还比传统的机器人有新进展，因为我会买东西。我给黄蜂买了很多很多礼物。”A40说。

“那黄蜂有奖励你吗？比如回礼？”

“当然，她把我撅了。”

“？”

“是这样的，黄蜂戴上她的工具，打开我的保护壳，深入我的充电口，摩擦我的内存条，专攻我五个不同位置的传感器。她用每秒200GB速度的数据线将信息填满我的磁盘，在我的心智软件里写入木马，方便她随时操纵。我陷入故障状态，报警日志里填满感叹号。她又把我接入工程机器准备的高压电池，令危险的大电流穿过我身上每条电线，我慢慢接近电涌状态的临界点，等候着剧烈脉冲的到来。紧接着她却故意调试我的电压，让我始终处在电力贵乏的状态，直到我高声哀求才……”

“等会，这不是我想听的，A40，我的好兄弟，祝你工作愉快。”徐炀下线了。

A40找了个充电站，在自己身后的四个快充槽都填满能量电池，站在水泥柱旁边等候充电完成。流浪猫们都凑到它身边来取暖，它离开的时候不得不把这些猫咪都放到地上。

也许它不是人，但它对自然的小动物感到亲切。

充电完毕后，A40来到守秘局。

“来吧，对策七课的，咱们坐这辆车。”黑甲的干员在穿梭机的驾驶室里招呼。

A40钻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抱紧自己的武士刀。它按程序办事，对一切环境都不会有陌生感。

在车上的狭窄空间里，其他新晋干员则好奇尚异，对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充满兴致，不断谈论。

“高阁九州的企业外联团……”

“从北宁府直飞上京，声势浩大啊。这年头有这么大的访问真少见。”

“机场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空姐？”

“澹定点，咱们守秘局的要表现出点专业素养。”

A40斜靠在窗户上，无视其他新晋干员的喧闹。

高阁九州的外联团，表面上是要促进商业联络，但A40根据前因后果，能判断出他们心怀隐秘目的。

他们势必要找到潘瑞尹小队的下落，再调查当初“死亡”的徐炀之谜。

潘瑞尹、张允汐等10名征战魔女的精锐突击队在“阎魔”事件里消失在难宫岛的空间裂隙当中，京都无限早早宣布了她们战死的消息。

但又有消息称，潘瑞尹再度出现在了战场上，而且是以尼斯托公司高级征战魔女的名义活动。

疑虑凝成实质性的调查行动，催生了这次高规格的访问计划。

为了给老板打掩护，多少得把这些人顺顺利利地打发走，免得他们调查出老板的背景来。

等到了航空港的尼斯托公司专属停机区，A40便看见格外干净的跑道以及宽阔机场。

没有雪，A40发现天气日益转好，温度也上升了。专家称等5月到来，雪天就会渐趋绝迹，越冬的作物也将在春天得到收获，令粮食供应恢复正常。

A40见航空港的工作人员都满脸堆笑，这不仅是因职业素养和脸部改造，也是因为看到这回暖的天候。

久违的夏天要来了，哪怕是个不怎么炎热的温和夏天，对于世人来说也是巨大的慈悲，像是终身的监禁终于放开一道口子，允许他们离开房间到外面走走。

“他们来了！”

“准备一下场地！”

“让媒体人员站在那条线后面。”

“查查那台无人机是不是混进来的。”

上京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忙碌工作，来自尼斯托公司的士兵以及保密局成员则严阵以待。

三架穿梭机抵达机场，在这些黑色重型穿梭机侧面，棱角分明地刻着“高阁九州”的烫金名称，字形方正，象征着某种一丝不苟的严肃气质。

高阁九州家大业大，公司人数量以亿计算，多到形成了名为“公司户”的无数家族。就像徐炀往上三代都是公司人，他和他的家族即一个典型的公司户，每个人都应在岗位上工作到死，生下孩子减免来自公司的巨额贷款，更让自己的后代继续加入这一循环。

待穿梭机降落后，A40便看到一个非常瞩目的魔女从机舱下来。

那是名非常高大的征战魔女，A40立刻想起潘瑞尹。

但和对方相比，潘瑞尹也不算什么。

她没潘瑞尹高，但她比潘瑞尹要酷烈太多了，她体态强壮，身穿纯黑的紧身战斗装甲，留着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神情严厉、嘴唇紧抿，眼神犹如鹰隼，完全是副练达老成、精明强干的做派。

硬！

太硬了。

A40和徐炀相处日久，知道老板对魔女有特攻作用，但A40也能轻易计算出来，哪怕是老板到场，也只有被这对方轻易教训跟殴打的份，绝不可能征服这样身心如钢的征战魔女。

它仔细留意，没看到对方身上的武器。

“哇啊……”

“好吓人的魔女。”

“嘶……”

“那就是……王祈安。”旁人指指点点。

高阁九州的征战魔女训练官！

王祈安检查场地，确保安全后再退开一步，让公司人下来。

之后现身的是些公司商务、外联及安保人员，还有几名沉默精明的中层管理人。

“失礼了，欢迎入境北部列岛辖区，请到这边来。”尼斯托公司的接待人员上前迎接，带这些访客前往机场的贵宾室休息，然后再转移到尼斯托总部。

守秘七课人员带着专业仪器上前，辅以其见识来检查穿梭机上的货物，免得一些神秘之物不知不觉地混入上京。

出于豁免权和礼遇的考虑，守秘七课不会检查访客的私人物品和个人行李，要看的只是托运的货品和待展览的商品而已。

“高槻这边安全。”

“2号机安全。”

“没有什么特别的。”

“非常好工作，爱来自瓷器。”

保密局的专业人员开着有关平安出入境的玩笑，A40则心心念念着王祈安，想要跟她对砍一波，增加实力。

“你们检查完了先回去，我去找架打。”A40跑向机场的贵宾室。

它的队友们对A40的古怪印象深刻，不敢阻拦，其他人把A40当做资深干员，也放它过去。

在贵宾房间，访客们在友好的氛围当中充分交换意见，进一步的合作计划则会在总部详谈。

王祈安以一丝不苟的态度站在靠门的地方，眼睛落在一切可能潜藏狙击手与刺客的地方，仿佛每时每刻都在计算逃跑和防御的策略。

“你很厉害吗？”A40凑上前。

“我不在站岗的时候交谈。”王祈安说。

“你就是王祈安，”A40一边翻公开资料一边夸奖她，希望能引起王祈安的注意然后跟她打一架，“高阁九州几百万征战魔女总教头！”

如果说潘瑞尹是一条狼，那么王祈安就是狼女王了。

钢筋铁骨、铁石心肠。

王祈安的魔力与等级都维持保密，A40不知她底细如何。但她如果教养出了潘瑞尹，岂不是比潘瑞尹更厉害！

A40紧盯着王祈安。

“你是谁？”王祈安皱眉。

“我是A40，来跟我打吧！”

“等着。”王祈安直视前方。

等使团前往总部完成例行公事，A40就迫不及待地把王祈安引到尼斯托公司巨大的战斗测试场，准备在这里跟她好好地打一架。

“通知你们公司里最强的几个魔女来。”王祈安活动了一下手脚。

“魔女？”

“你在这个公司里有一些号召力和人脉吗？还是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机器人？”王祈安问。

A40感到自己被低估了，它便把自己以前认识的魔女都招来。

只要找到101和102就能找到7魔女，然后小傻瓜也跟了过来，中生代的魔女以及希盛系投降的魔女也望风而动，紧接着就是越来越多的魔女簇拥过来。

“看啊……”

“那就是……”

“魔女教官……”魔女们指指点点。

按照保密条例，她们都已经预先得到指示，即便是知情者也不敢谈论有关潘瑞尹的消息。

张允汐和她的队员们更是唯恐避之不及，早早避开，只敢通过摄像头观看场地里的情形。

王祈安脱了战靴，光着脚走上场。

魔女们惊奇地看着王祈安。

她有着非常粗糙的双手以及朴陋的双脚。所有魔女都青春靓丽，但王祈安同为魔女，却有着独一份饱经风霜的面貌，仿佛其他魔女都是水做的，而唯有王祈安是拿木头和钢铁打磨出来的一样。

A40拿着它的合金战刀面对王祈安。

“你只是个合成人，给我的感觉却跟那些最强的武术家和刀客一样。”王祈安说。

“我是A40，大家都不认识A40吗？”A40强调。

“哇啊……”

“A40是谁？”

“好像是什么强盗。”

“好像是赛博精神病。”围观的尼斯托公司魔女们窃窃私语。A40虽然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报道里一般都不直呼A40的代码，只说是个疯狂战斗合成人。

“靠！”A40大叫。

“你不需要武器吗？”102踮着脚大喊，她是第一个被A40喊来的。

“随便给我一把武器。”王祈安朝场边伸手。

一个魔女将手里的合金剑扔给王祈安，此时还有另一个魔女把一根训练棍扔向她，动作彼此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