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茜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只是演戏。

但她之前经历过的表演大多数都是按照剧本来的，就算有些即兴部分，也不会有这么突然的亲密戏码。

嗯，虽然可能也许被亲一下脸颊也没有那么亲密？

总之，她的心绪在顷刻间混乱到极致。

心情也复杂至极。

她在放映室的黑暗中凌乱不已。黎耀辉缩在放映厅座位之间狭小的缝隙里，一双小眼睛在黑暗中却放着光。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拍摄下来的画面。

与此同时，这些画面也在电影院外架设的监视器里同步地显示在韩捷导演他们眼前。

当徐横舟直接往刘亦茜脸上亲上去那会儿，韩捷导演立刻打了个哨，姜闻紧跟着笑骂了句：

“年轻人就是火力旺，横冲直撞哈，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是比不上，是吧，贾导。”

贾章轲只是眼神澹澹地看着监视器里徐横舟亲完之后的表演，挺意外徐横舟能把这段戏处理得这么自然。

按理来说，这相亲第一次看电影就亲上了，就算是幻想里发生的事件，也只有“树”一个人会觉得开心，“张小梅”没有一个巴掌扇上去就已经是最大的幻想了。

可有些人就是能把腻乎的动作处理得清爽，徐横舟亲完之后，自然而然地挽手靠肩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就看得贾章轲觉得很舒服。

尤其是他觉得刘亦茜的表演也跟上了。

有点惊、有点慌、还有点羞。

而且看得出来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倒没有之前表演出来的“张小梅”对“树”的不耐烦。

啧，这两演员的相性倒是挺相合。

刘亦茜完却完全没觉得自己和徐横舟的相性相合。

虽然她现在已经逐渐摆脱了之前的慌乱，但另外一种混乱感却又涌上心头。

她觉得这场戏怕是演砸了。

自己虽然被亲了一下，但是体现出来的画面估计没有一点甜蜜的氛围吧。

根本就不是韩捷导演想要的东西。

刘亦茜觉得这样不行。

亲都亲了，她都已经为艺术献身了一下了，那就得把这场戏演好了才行！

她决定主动出击。

她的脑海中不间断闪现过一幕幕自己之前看过的恋爱影视片段。

她挑了几个自认为最甜、最让她感到心动的操作，就打算对徐横舟下手。

好，她要开始了！

她——

等等，她听到了个什么声音？

嗯？

嗯嗯嗯？

刘亦茜僵硬转头，虽然看不清徐横舟的脸，但是透过银幕传来的光，却完全能够识别出他的轮廓，以及他那双紧闭的眼睛。

她有点不理解。

自己左边肩膀上那个“重物”，为什么可以这么旁若无人地发出打呼的声音？

虽然自己演的张小梅是一个聋哑人，但就徐横舟靠着自己肩膀越来越重的那个力道、以及完全能感觉到的逐渐沉重的呼吸带来的胸腔共鸣感。

张小梅也能够瞬间知道树跟自己看电影却给睡着了这件事情。

徐横舟到底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真是演的这么一段吗？

但不管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这段戏这回肯定得砸。

待会儿导演估计得让他们重演。

想到这，刘亦茜也开始自暴自弃了。

重演就重演吧。

她鼓了鼓腮帮子，默默地却又很刻意地把肩膀往外挪了挪。

徐横舟半睡半醒间，跟着把头往刘亦茜那边凑了凑。

刘亦茜再挪。

徐横舟继续凑前。

几次下来。

刘亦茜都没注意到徐横舟整个身子斜靠过来的角度大面积倾斜，以至于当她这一次再度往外挪肩膀的时候，徐横舟不但是脑袋从刘亦茜的肩膀上滑下去了，直接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往刘亦茜那边倒。

刘亦茜措手不及。

她下意识地两只手去扶徐横舟。

然后吧，这么一推拉地，也不知道怎么的，倒是没让徐横舟给摔了。

但最后的姿势怎么就搞得像是她刻意把徐横舟往自己怀里扒拉了？

刘亦茜望着躺倒在自己怀里的徐横舟，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嗓子凑到他耳边喊：“……”

还没出声，心里就警醒到自己是个聋哑人不能说话……

她原本两手就抱在徐横舟身侧防止对方滚下去，现在直接就上手摇，想要把他摇醒。

但都这动静了，徐横舟却好像对外界毫无感应似的，完全没动弹。

她有理由怀疑徐横舟这是故意的！

她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

徐横舟感受到刘亦茜这忽然喘起来的呼吸声，都能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情有多炸。

嗯，正所谓此消彼长，他这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起来。

嘴角带了笑，脑袋蹭了蹭，找了个好位置，继续睡。

刘亦茜：？？？徐横舟刚刚是笑了吗？

这是做美梦了？

还是故意装睡在嘲笑她的手忙脚乱？

刘亦茜又凌乱了。

监视器后头的韩捷导演却看乐呵了。

啧，怎么说呢，莫名其妙还挺甜的。

韩捷导演拿肩膀去撞一撞姜闻：“这感觉不就来了吗？”

姜闻虽然还和贾樟柯置着气，但看着这画面，倒也确实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甜意。

他点头：“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了。”

贾章轲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黎耀辉对自己抓拍到的几个画面都非常满意，但他却觉得还不够。

他还在等。

等一个他觉得这场戏最具有代表性的画面。

徐横舟也在等。

他在刘亦茜怀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后，就在等。

等刘亦茜安静下来。

等她开始认真看电影。

等她被电影打动。

他在选择这场戏的表演方式时，就已经想好要把这场戏的重点放在刘亦茜身上。

事实上，他根本无法预测刘亦茜的一些细微反应。

但在和刘亦茜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能够看到刘亦茜身上的几个特质，善良、外冷内热、同理心强。

所以徐横舟能够确认刘亦茜会给到的一些大方向的反馈。

这就够了。

他挺安心地躺着刘亦茜怀里，完全不担心对方真的用力把自己推开。

这么善良的一姑娘，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刘亦茜几番动作下来发现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导演也没立刻进来喊卡，只好继续演下去了。

她长叹一口气，抬头，既然这戏不知道怎么演下去了，就先看看电影打发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