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的一句话，再次打断了苏临深沉的哲学思考，这答桉正确简单到令人感到无趣。

没错，是不是人是别人怎么看，当不当人是自己怎么做，而且即便不是人了，像当一个人也不难，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天尊是不可名状的真神，但潜意识里其实还是将对方当做人来看待。

如果没有人类的理性，或者天尊不提前告知自己的身份，那苏临是绝对无法看穿眼前的天尊不是人类。

苏临抬手握紧拳头，感受着身体几处穴位源源不断释释放热量，那些穴位就像包了一团火，带着炽烈的温度，但它们的热度只体现在感官上，现实中苏临的提问依旧与常人无异。

这是观摩《混元道体》后才出现的症状，初步看似乎是一种进化，体内的炁但凡经过那些火热的穴位经络，炁的运行就会变得格外强劲畅快，仿佛经过了一次强力的加速。

而在登上沉身千步台后，先天根骨也得到了强化，苏临能察觉到身体一些根源性的改变，或许现在的他已经变得与楚北陵一样，即使在凡人眼中，依旧能保持强悍的战斗力。

这是巨大的优势，与南志贤的千傀操演一样有着跨境击杀元婴的潜能，并且苏临的杀手锏适用性更广，需要的特殊环境也更容易寻觅，若哪个元婴老怪以后再敢和他在凡人堆里叫板，他不介意给元婴老不死来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这次的罗天门之行，本来以为是鸿门宴……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此行收获也不小，虽然到最后也没搞清楚自己看完的《混元道体》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体魄的提升却是实打实的。

至于那幻境中的三百年，在清醒后反而像是前世了。

三百年的沧桑和焦虑，莫名其妙没能敌过清醒后年轻的心态，幻境里长时间的思考，以及那些年老所得到的沧桑深邃的经验，都成了苏临的养分，也让苏临明白了修仙界的年老是个伪概念。

苏临忽然想到了洛槐南，之前他就觉得槐南有些古怪。

“不知道槐南怎么样了，去看看她。”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

……

夜晚很深邃，但在洛槐南心中，有个问题要比这漆黑的夜更深邃。

红尘仙问她：为什么苏临要对你这么好？

这个问题把洛槐南难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苏临哥哥要对自己这么好？就因为苏临哥哥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在她脑海中率先浮出的答桉，就是如此纯粹而简单。

但红尘仙之后的问题却把她难住了，对方将她与苏临邂后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细致地回顾了一遍，从她被南志贤杀死变成活尸开始，用旁观者的视角重新梳理了脉络。

洛槐南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旁观者清，自己与苏临所经历的事又有多奇怪。

她与苏临的第一次相遇，是在被人贩子送往平山城的路上，遇到山贼的时候。

那都算不上英雄救美，对苏临而言只是连带着救了包括她在内的几十个孩童，而她与苏临的交际也仅限于那一夜短暂的交谈，洛槐南依旧记得那次交谈的每一个细节，但其实那一次交谈都算不上一对一的交心深谈。

苏临的话是对被贩卖的所有孩子说的，与她只单独说了几句，并且他还和其他孩子也说了……苏临哥哥很温柔，对待每个人都一样，他说的那些话她一直记着，记了这么多年。

但红尘仙问她，苏临说的那些话，对她在醉仙楼的生活有什么帮助时，她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她觉得苏临哥哥的那些话虽然对青楼生活没有实实在在的帮助，但却慰藉了她的心灵，让她在最艰难的岁月依旧能期盼美好的未来？

红尘仙又问：【你觉得苏临英俊吗？】

“苏临哥哥在我心里是最英俊的。”

【要用这种话回答也可以，但你其实很清楚吧？他并不是你见过的男人中最英俊的？你记得号称平山诗画双绝的刘公子吧，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被万千少女所追捧，你的画就是他教的。

赵举人和宋员外的女儿都垂青于他，他唯独对你情有独钟，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能成为花魁，刘公子可是功不可没，他冰冰有礼，对你这个风尘少女没有丝毫越界之举，在成为花魁前，若是他想与你缠绵一番，我想鸨妈不会拒绝。】

【你一定也没忘记司马少爷，白手起家的商贾巨富，虽然他说话没有刘公子那么文雅，然而他与你相处也极有分寸，将你当做妹妹看待，如果不是其他几位钟情于你的客人阻挠，他已经为你赎身了，可惜也就是从那次开始，你的身价水涨船高。

还有张少爷、钱员外、赵举人，这些人你应该都记得，他们都是你的贵人啊，你的谈吐、察言观色、琴棋书画，全是他们教你的，他们不说是人中龙凤，至少也是一方英才，也只有你有着好运气，能得到他们相助。】

“我都没忘记，他们都是槐南的贵人。”洛槐南心怀感激道。

【他们当然是你的贵人！他们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但他们偏爱你这个风尘女子！

也亏得这些人的帮助，你才到十六岁仍是完璧之身，若没有他们，你不可能是花魁，就算你容貌再出众，给那些粗汉糟践个几年，就和那些容貌凋零的姐姐们没两样了。

他们比起苏临，难道帮你的不够多？苏临说的那些话，难道他们就没说过？

如果你记不起来，我来给你回忆回忆，他们不但说过，而且说得可比苏临实在得多，苏临只是动动嘴皮子，他们可是亲力亲为想要给你铺路，若不是他们互相嫉妒，争风吃醋，恐怕你现在已经是个富家少奶奶了。】

“苏临哥哥……苏临哥哥那时候也很年轻嘛，想事情简单些也无可厚非。”洛槐南为苏临找借口，然而这借口从她口中说出，都有些没底气。

【本来你是有被赎身的机会的，但刘公子提出要娶你为妻时，你却拒绝了。为什么放着书香门第的少奶奶不做，反而要接受在醉仙楼被万人骑的宿命？】

洛槐南张了张嘴，竟想不出答桉！

她也不知道当年的她为何要拒绝刘公子，虽然是自己心里一直牵挂着苏临哥哥，但当年的她可不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那时拒绝了刘公子，留在醉仙楼的唯一结果就是成为和其他姐姐们一样的妓。

红尘仙：【我知道哦~所有的原因我都知道，你想知道吗？】

红尘仙的语气充斥着戏弄和玩笑，但洛槐南知道这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