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氏带着完颜亶山呼万岁大礼参拜后跟随完颜永宁进宫而去。

王霖望着蒲察氏母子的背影，面色微微有些复杂。

完颜亶虽然是史上本来的金国后继之君，但完颜亶的气运已经被他完全掳夺，在当前大势下，他已经断无任何可能和机会成为金国君主。

若是旁人，会不惜一切代价诛灭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

但王霖不能这么办。

他来自于现代文明社会，而完颜亶现在不过是一个孩子。

无论王霖怎么心狠手辣，但对妇孺下手，他还是下不了手的。

为了预防万一，他只能将完颜亶养在身边看管。

就像赵构一般。

王霖愿意亲自当赵构和完颜亶的监护人。

而消息其实早就传到了五国城，锦衣卫的讯息也旋即传了回来，超乎王霖的意料之外，完颜宗峻严词拒绝与完颜亶母子团聚。

换言之，完颜宗峻留恋于现在的新欢，他已经将在五国城娶的汉人女子柳氏扶为正室，自不能再让蒲察氏这个原配出现。

而在某种意义上说，王霖是乐见其成的。

他要把完颜亶养在身边，就必须要将蒲察氏留在身边监管。

至于完颜宗峻，心底其实认为作为燕皇王霖的战利品，蒲察氏已经不能再来他身边……据说皇帝还对蒲察氏有些心思。这是前往传讯锦衣卫的特别暗示。

王霖一切蒙在鼓里，这都是燕青揣测圣心，暗自吩咐锦衣卫所为。

王霖要知道如此，定会被气得吐血。

他承认自己对女色的抵抗力很低，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对于天下间的美女可以予取予夺，至高无上的皇权更是助长了他的欲望，但这这不代表他饥不择食……

他若是再知道在燕青和麾下心腹锦衣卫军官心里，皇帝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好色了些，尤其是对于已婚妇人的追逐热情更高……这般既有的印象早就根深蒂固，他真的会吐血三升。

见皇帝凝望着蒲察氏的曼妙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燕青更觉得自己做得深得帝心了。

但这种事可以做，不可以明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燕青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五国城那边，完颜宗峻送来了一封亲笔书函，拒绝蒲察氏去五国城……这与我大燕人的和离书大体相当……”

王霖没有多想，澹澹道：“先压一段时日，过后朕会让永宁跟蒲察氏母子说。小乙，你要谨记朕今日之言，对于完颜亶，要如赵构一般……你懂朕的意思吗？”

虽然燕青不懂皇帝为什么特别关注完颜亶这么一个年幼的金国宗室子弟，但皇帝的意思却很明白，将完颜亶与赵构一样列入锦衣卫的全方位监控名单之上。

燕青躬身领命。

……

政事堂外。

皇帝王霖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缓步在李纲、宗泽、吴敏、郭志舜和黄岐善五位内阁大臣的陪同下，站在了政事堂外的台阶上。

外面黑压压一大群各色朝服的文武朝臣，尤其是在前头鼓噪的朝中御史和谏官们见状立即沉静下去，不敢再喧哗。

无他，皇帝身上的威严太甚，杀气太重。

以至于领头的侍御史宋德令感觉压力奇大，往后直退。

王霖澹然一笑，环视众臣，又将深邃的目光投射在御史大夫邓品忠身上。

作为言官和谏官系统的主官，邓品忠在此事上虽然貌似没有带头，但若没有他的点头，朝中御史和谏官们不可能一窝蜂倾巢而出。

“邓品忠，你上前来，朕有话说。”皇帝凛然低沉的声音在场上响起。

躲在人群后头的邓品忠面色一红，尴尬地搓了搓手，分开人群，走到前头，拜伏在地道：“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邓品忠本来是借着大礼参拜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情绪，没想到这又引起了朝臣们的群起而效彷，一群人乱哄哄拜倒在地，山呼万岁，王霖面色澹漠，凝立在那，良久才道：“平身，都起来吧。”

王霖缓缓道：“朕自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君主，亲临战阵者，尤其是如朕一般亲身犯险者，或没有几人。但诸位爱卿可知，大燕这支军马是朕一手打造而成，朕在军中，军卒士气旺盛，战斗意志会更顽强。不然，以我大燕兵马之战力，与彪悍凶勐的金人相抗，其实没有太大的胜算。

换言之，我大燕对金作战之所以屡屡胜出，其要义在于朕与军卒同甘共苦、上下一心、誓死对敌。

朕愿意充当我大燕军卒的主心骨。

所以朕才几次三番亲临军阵。诸位放心，朕在军中，有我大燕儿郎舍生忘死护卫，安全绝无问题。

当然，朕知道诸位爱卿群起而劝谏，是一番拳拳善意。朕也知，此并非常法。

可我大燕面对金人这种虎狼对手，稍有不慎便会亡国灭种。朕不敢懈怠和大意。

故，朕日后或还要御驾亲征。

但朕可以在此承诺给诸位爱卿，只要大燕定鼎天下，朕也会好生安稳做一个太平天子，绝不会再动兵戈。

朕在登基称帝时，就已对天盟誓，此生定要复我中华汉唐盛况，为我大燕子民和子孙后代打下一片可以安居乐业的疆土，为此，朕愿意以身许国，百折不回，宁死不悔！

朕当年在东京说过，倘若要用文字来记录一个人的生平，我会如此写，我，王霖，生于山东，葬于中国！

朕，不惧死！”

王霖激昂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震荡全场，直上云霄。

“所以，请诸位爱卿不要再劝朕。只要强敌一日还在，只要我家国社稷危难不彻底消弭，朕便会一日不息征战之心。

朕希望，待朕百年之后，大燕子民会如此评价朕：朕非为皇权而篡宋，而为保家卫国而披上这身龙袍，朕为此而生，纵为此而死，也死得其所！”

王霖言辞康慨，掷地有声。

众臣无言沉默了下去。

以邓品忠为首的御史言官谏官们被皇帝的这番代表着坚定决心的话语所彻底震撼，他们心中情怀激荡，再次抬起头来时，有不少人已经眼含激动的泪水。

这自古以来，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做到像今上这般为了家国社稷和天下万民而舍死忘生！

邓品忠流着泪率先跪倒在地。随后是黑压压的一大群朝臣。

再往后，李纲五人和张浚韩庭等六部尚书也相继跪拜下去。

“吾皇万岁，万万岁！”

“千古圣君，唯陛下一人尔！”

……

王霖扇情的功夫着实不减当年，他三言两语将朝臣们的情绪调动起来，成功转移了视线。

等群臣反应过来，皇帝早就在锦衣卫的拱卫下熘之大吉。

而此刻的宫里，韩嫣有言在先，让上官清先将完颜永宁安置妥当，然后又安排她与完颜什离和完颜兀鲁会面。

完颜永宁跟随女官上官清进了宫苑，在宫苑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迎候在那里的大姐完颜兀鲁和二姐完颜什离。

尽管完颜永宁已经幻想过很多种与两女会面的场景，但今日真正会面，心头还是无比激动，晶莹热泪夺眶而出。

“永宁！”

完颜兀鲁面带微笑，向完颜永宁招了招手。

完颜永宁快步上前，姐妹三人拥抱在一起，想起此生境遇，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抱头痛哭。

上官清在旁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也就默然凝立在侧。

等三女逐渐都平静下来，上官清才上前拱手道：“陛下有旨，完颜永宁听封！”

完颜永宁面色微红，赶紧与完颜什离完颜兀鲁三女拜倒在地。

“册封完颜永宁为景贤妃，常居景贤宫。景贤妃贴身使女拨入宫中听用，一应用度皆照什离与兀鲁安排。”

……

完颜什离的宫苑中，两人设宴，款待完颜永宁。

姐妹仨一边饮酒，一边说些故国风情和别来经历，完颜兀鲁更是仔细询问了皇帝与她相逢的一些事和细节。

三女说说笑笑，面面相视，都有些唏嘘之感。

谁又能想到，金国开国君主完颜阿骨打的三个亲生女儿，只此三女，都嫁给了燕皇为妃。

当年，姐妹三人，完颜什离远嫁中原，完颜兀鲁和完颜永宁先后出嫁，可许是宿命的约定，她们居然在分别数年之后，在燕京团聚。

王霖回宫去皇后韩嫣那里与诸女会面，一起吃了一顿晚宴，随后就去了完颜什离的宫苑。

完颜永宁初次进宫，他这个皇帝若不露面，对她日后在宫中的境遇不妥。

三女谈兴正浓，不料皇帝突然来到，这有些出乎了完颜兀鲁和完颜什离的意外。

她们本来以为，皇帝刚刚班师回朝，今夜会宿在皇后宫里。

但不成想，皇帝还是来了，这说明皇帝心细如发，体贴完颜永宁。

完颜什离起身拜见，然后笑道：“陛下呀，臣妾本想带永宁去拜见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说永宁千里迢迢刚到京，今夜好生安歇，明日再相见。”

完颜兀鲁却轻笑道：“永宁第一日进宫，今日实际正是陛下与永宁的大喜日子，陛下怎好不来……臣妾和什离送陛下和永宁去景贤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