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司如没有骨头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顾文兴心惊胆战的去探他的鼻息。

没了！

顾文兴先是大脑空白了一两秒，而后反应过来，将人背在身后，重新快步飞奔。

母亲身边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而小司一定是呼吸跟不上脚步，所以才这样的。

只有快些回去，小司就能起死回生。

没错就是这样！这样他就能给大司一个交代，顾文兴坚定着这个想法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他们所避难的茅草屋中。

“大夫！”顾文兴嗓音沙哑难听。

大夫应声而出，见到来人后快步上前将小司接过：“我的亲娘暧！这小娃这么回事？”

顾文兴跑得耳膜鼓噪，眼前都是花白一片，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你快看看小司，他晕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顾文兴终于软瘫在地，一口气提不上来，堵在胸腔。

然而在快速奔跑的过程中，身体在习惯剧烈呼吸后突然的停顿导致他血液瞬间充斥整个颅腔。

“噗！”

顾文兴呕出鲜血，重心不稳的向前踉跄，好在闻须赶来的大司及时伸手接住。

大夫这次回到了三个月前，左支右拙的情景。

背回来的小司已经没有脉搏，大夫猜测是他身体素质太差，加上惊吓和外伤而导致的原因。

理论上这小孩已经没救了，四肢冰冷僵硬，再过不久就会开始出现尸斑。

这种情况下，只能先救有希望的，他拿出细长的银针在用火光票过消毒后，刚准备施针，就被邓琴涵拦住。

“先看小的。”她不懂药理，只是这种时候他的哥哥正在一旁，在小孩眼里，这位大夫就是在见利忘义，去救将军的孩子而放弃没人在乎死活的小乞丐，“要是顾文兴醒后，发现他冒死背回来的小弟没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大夫背后被惊悚出冷汗，他倒不是在怕顾文兴，小司既然死透，就没必要浪费精力，只是她现下正握着自己的秘密，搞不好突然发难，他就玩完了。

“松手，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的折腾。”大夫颤颤巍巍的抽回收，对一直沉默的大司招手，“你去准备一盆热水。”

大司立马应声而去。

大夫长叹口气，将银针扎进人中，同时双手按压胸膛。

观看这他此番动作的邓琴涵将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你会人工呼吸？”

这古代什么时候这么先进了？

大夫朝小司嘴里渡完气后，放才转头：“你管这叫啥？什么呼吸！”

邓琴涵对他翻个白眼，不想多言：“赶紧救人，需要什么直接开口。”

随着时间流逝，小司平躺的胸腔没有一点起伏，大夫的鬓角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

死寂的房间只有浅淡的呼吸声，屋外黑漆漆的一片，离去多时的东费和顾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邓琴涵握紧大司的手，蹲下身安慰道：“放心，你弟弟一定会安全醒来。”

“姐姐，人死了会怎么样？”

邓琴涵心说：就是在也没了，永不存在的意思。

“会投胎转世。”邓琴涵摸摸他的头，纤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

“真的吗？”大司半信半疑，许是因为弟弟的原因，他看起来克制又早熟，“那我希望他将来会含着金钥匙出生，这样就不会陪着我颠沛流离，吃完上顿没下顿。”

邓琴涵泛着酸疼，明明安康盛世，然而依旧有不知名的角落还有冻死饿殍存在。

这一刻，她忽而了然了。

了然墨白为何会跟在陛下身边，效忠君主出生入死，他为的不是陛下这个人，而是整个江山。

“不会。”邓琴涵摇头，看着对方突然僵硬的神情笑道，“因为小司再过不久他就能平安醒来，信我。”

必须相信她，小司太无辜，不应该这样离世，等待他的还有更加璀璨的人生。

只可惜，大夫没那两人乐观。

顾文兴一直由略知医术的祁皎月照顾，也不见有好转，苍白的小脸蛋变得铁青，嘴唇干得要裂开。

取下银针做完最后疗程的施救后，祁皎月坐在床榻上，将手臂支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我们做个商量吧。”

大夫停下手里的活，以其余人一起望向她。

“别这样看着我。”祁皎月表情冷漠，仿佛隔绝了人世间的一切悲喜爱恨，冷眼旁观这红尘俗世，“这两个小孩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是要和墨白一样，懂了吗？”

邓琴涵倒抽一口凉气，用力抱紧大司，固执道：“不明白。”

祁皎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语调毫无人情味可言：“就目前来说，暗处的人是谁，甚至他们的目的也一概不知，而对方却对我们了如指掌，顾将军刚走，后院就起火，抛开这一切不说，东费和姐姐到现在未归，如果不出所料……”

她停顿片刻，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最好的情况就是被抓，最坏的就是死亡，现在我们最好盼着对方给我们来信，让我们以人换人或者用重金赎人。”

邓琴涵推开大司，不置一词的转身离去。

“站住。”大夫一改嘻哈的表情，“你去哪？”

邓琴涵自认为自个不算是武林高手，但好歹属于三脚猫这类，理所当然道：“去找顾夫人他们，孩子不能没了娘。”

祁皎月冷笑：“你是等着去送人头吗？我在客栈着火的第一时间发了求救信号，沿路上我也留下记号，可是要想等到救兵，最快起码也还要四天的时间。”

大夫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贵妃娘娘说的没错，这里光是伤号就占了大半，你留再这里最起码还能保卫我们的安全。”

邓琴涵横冲直撞的血顷刻冷却凝固，烦躁粗鲁的用手掌使劲反复搓揉自己的脸庞，最后颓废蹲坐在地。

“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祁皎月依旧是那副淡漠模样，当真是无情又理智，“兵分两路，我重新会客栈一趟，如果纵火不是冲祁北辰来，那么他应该还在后院的秘房中，我得去确认，大夫您就留下来，墨白还有这几个孩子都是你负责，一旦我回来，他们其中任何一位少胳膊缺腿，我都原封不动的报应在你身上。这不是威胁，是实话。”

简直是流年不利，呜呼哀哉。

他这是倒了血霉才会遇上这两个女人，而且后背都老头不小。

邓琴涵有墨白护着，虽然顾及这辈子是醒不过来，但是他背后留下的势力恐怕是不容小觑，再说祁皎月，这可是皇帝的心肝宝贝，招惹她？还不如自己找死！

“至于你。”祁皎月忽而勾起嘴角，看起来终于鲜活了，“我没说不让你走，可难道你就这样空手去？”

邓琴涵欣喜万分，激动异常，眼前一到亮白铺下，顺手灵活的把它接过，定晴细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

是软剑！自从被乞丐头目掳走后，这把软剑便失去了踪影，然而因为太多事情缠着，压根就没有心思再去想这把剑的下落。

“是墨白。”祁皎月重新恢复淡然，“从尹谢那里拿到，这剑你用得最得心应手，本是打算亲手给你，不过这情况只能提前给了。”

多久不使用它，拿在手上比划居然不见生疏，居然比距离上一次还要得心应手些。

“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软剑只是锦上添花。”

“知道。”邓琴涵拱手行礼，“多谢。”

祁皎月往后仰，双目放空：“早些回来，有人还等着你。”

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她顺着去寺庙的方向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奔去，还未到达目的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里面简直是人间炼狱，十多具尸无一是健全，碎成渣的骨头混合着脑浆与血遍地开花。

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有人走火入魔。

邓琴涵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将尸体挨个检查。

翻到第五位时，邓琴涵心中狂跳，从面朝下的背影来看，是具女尸。

不可能！邓琴涵手中不断的颤抖，她没有勇气去翻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顾夫人决计不会留在这里，她是来寻找孩子，没找到自己的骨肉，怎么就能轻易躺着？

邓琴涵为自己找无数的借口，却在余光瞥见死人腰带上的玉佩时，双膝直接下跪。

这玉佩只留出他的冰山一角，但邓琴涵还是知道那时顾夫人从不离身的东西。

怀抱这最后的希冀，她用尽全力将尸体翻面。

哪怕是已经死了，那面容依旧美丽，带着为人母的端庄。

“夫人！”邓琴涵掩面呜咽，距今为止这已经是第几位朋友死在自己面前？

然而悔恨与哭都没用，邓琴涵近乎麻木的抹开眼角的泪水。

东费还没有找到，也就不能放弃。

找尸体没话多少时间，万幸东费并没在其间。

算是某种慰藉，她越过朦胧的泪花，在错综复杂的血迹中，剑有道深浅不一的脚印顺着主座的佛像延伸。

不在犹豫，直接绕过佛像，跟着脚印既然走到了寺庙后门的南面石墙下消失。

附近一定有机关！邓琴涵敲打着墙壁，同时蓄力将缠在腰间作带的软剑抽出变成一把笔直清透的雪剑。

挥剑扫过，碍眼的杂草通通拦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