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房间内

“时间是不是太紧了？就算是我们和总站、分站取得联系，获批到一笔援助，也得半个月左右才能到。”墨菲道。

“你看这天气，那帮孩子待在那里还能撑多久呢？”维拉克冲窗外扬了下下巴。

蒙勒哥已经迎来了降温，再过段时间只会更冷。衣不蔽体，食物都只能从垃圾中翻找的孩子们，马上就要面临直逼死亡的严寒与饥饿。

要是袖手旁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接连死去，重现孩子王何塞口中诉说的那些悲剧。

康妮提议道：“他们都是蒙勒哥的人，要不还想办法让蒙勒哥政府出面干预吧？”

“找他们不会有什么用的，看看双纳迦村的村民求助多长时间都没有回应就知道了。”墨菲对名存实亡的政府不抱以任何期望。

“双纳迦村是安东尼奥的地盘，又位处边境山区，这里是蒙勒哥城，他们眼皮子底下，只要伸把手就能妥善安置，我觉得还是应该试一试。”康妮认为这两件事不能一概而论。

“可以找一找相关的门路，不过确实希望不大。”维拉克沉吟一声道，“何塞不是说了吗，他们在街上乞讨都会被巡逻队驱逐，显然政府并不待见他们。而且要帮，就不止是他们这几十个孩子。他们是普遍情况，不是特例，那整个蒙勒哥城的都要帮，其他地区的呼声也不能无视。这么一大笔的支出，谁会愿意掏？要愿意的话，蒙勒哥城早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听着墨菲的翻译，洛佩斯等人都一脸忧虑。

“我们的现状也是如此，帮一个，十个跑过来求助，帮十个，一百个跑过来求助。但我们没那么大的能力去接蒙勒哥政府都不敢碰的烂摊子，唯有通过改变蒙勒哥这条真正的捷径才能帮助到所有人。现在的情况，是毕竟遇到了，一场惨剧即将被我们亲眼目睹。坐视不管的话，大家心里都过不去。”

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

谁都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受苦受难的人，但能主动找到他们帮忙的寥寥无几，没有帮忙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看到就不同了，尤其国际平等联盟本身就是做这个的，见死不救都不用别人谴责，自己会第一时间饱受煎熬，惭愧万分。

维拉克行事很干脆果断：“不过，既然是做大事的人，就必须保持一个坚韧强大的内心。我们的主要路线不能断，更不能改，一定不能去做为了帮助眼下一小撮人，延误拯救所有人的时间的事。这些孩子们我们竭尽全力帮助的同时，不能影响到整体的进度。”

“明白。”

“明白。”

几人深以为然。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帮助他们呢？”奥夫拉多尔把话题拉回到了开头，“要么我们帮他们租个地方，给他们定期购买食物？这样钱会花得很快，但应该能坚持到支援到来。”

三人带的钱要额外养活洛佩斯五人，以及维持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就已经很紧张了，再把二十多个孩子纳入进来，一旦分站的支援来的不及时，他们都要玩完。

维拉克自然不能冒这个险，他说出了他的想法，敢于开口承诺的底气：“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只要成功不止能帮助到孩子们，还能给我们自己赚到一笔活动资金。”

又能帮助孩子又能赚钱？

还有这好事？

众人眼睛一亮，墨菲都顾不得翻译了，还是在奥夫拉多尔、洛佩斯他们追问下，才回过神来复述了维拉克的原话。

“我想搞一个慈善晚宴。”维拉克没卖关子，“就在内城那群达官显贵里面搞，噱头就是帮助孩子们。”

能想到这点，主要得益于他在来泽因伪装克里斯的那段日子里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那帮吃尽了底层人民血肉的贵族们，在晚宴上露出悲悯之色，募集资金假惺惺捐赠穷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想在蒙勒哥城复制这样的活动，不管那帮人心里到底怎么想，反正能从他们手里拿到钱就行。

“这……怎么弄？能行么……”墨菲完全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性。

“仅靠我们这帮在蒙勒哥城没有背景门路的人，想组织一场能邀请到诸多权贵到场的慈善宴会是不可能的。”维拉克有自知之明，“所以想实现这一点，我们就得找一个具备这项能力的人进行合作。”

“人家凭什么和我们合作？”德问。

“当然是因为利益。”维拉克道，“慈善宴会对我们来说是帮助孩子们的一种途径，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赚取暴利的黑色产业。”

“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人，对方负责组织，最后募捐到的钱平分？”墨菲明白了维拉克的意思。

维拉克点了下头，却露出无奈的表情：“平分的不可能的，对方一定会占大头。”

康妮不满地道：“这么多孩子等着活命，对方怎么好意思拿一大半？”

“很简单。对方没有我们，也可以自行去物色捐助对象，组织慈善晚宴。我们没有对方，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在这场交易中，我们处于劣势，又怎么可能在利益划分上跟对方平起平坐？”维拉克耸了耸肩，摊手道。

“可是，要真如您所说他们不需要跟我们合作，也有能力树立起捐助对象组织慈善宴会，那他们怎么会甘心跟我们一起做这件事，被我们白白拿走一部分利益呢？”墨菲发现了问题所在。

维拉克“嗯”了一声：“这是我们需要想办法克服的问题之一，必须要有我们能，但对方做不到的优势，这样才能保证最起码的分成，甚至再多争取一些。”

“之一？”康妮听出这是还有其他问题的意思。

“忘了吗？市中心，也就是内城的出入口有很多卫队看守，我们没有他们特制的身份证明是进不去的。进不去就别谈接触什么合适人选合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维拉克道。

既帮助孩子们，也能解决他们自身资金危机的法子面临着两个问题。

一，怎么进入内城？

二，如何在合作中具备优势，确保对方必须得和自己合作，并给自己足够的分成？

洛佩斯皱着眉道：“您确定这个办法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就行得通吗？”

“我不确定，但目前应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维拉克之所以没一早提出来，就是想先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很遗憾，没人提出像样的，比他这个更具可行性的方案。

房间迎来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思索这两点该如何破解。

“进内城现在可以试三个办法，一个是贿赂卫队，一个是找制作假身份证明的路子，要么就再干脆一点，申请个真的。”维拉克打破安静，推动计划的落实。

“我那天打听过，办真的需要有在内城的工作证明或者居住证明，或者让内城人做担保开特殊证明。前者是主流，后者一般是临时的。”墨菲双臂环胸，沉思着，“如果你有办法在城外就物色好人选，写信传进去，那就可以让对方做担保，放我们进去。”

“这倒是挺稳妥的，可又带出了新的问题，在这里怎么能了解到内城的情况，物色出具备这个能力，适合合作的人呢？”维拉克感觉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依然僵在了那里。

又是一阵沉默。

奥夫拉多尔坐不住了，起身道：“不能这么一直坐着吧，我先去试试能不能贿赂卫兵放我们进去，不行的话再在周围找找门路。如果真有人做制作假身份证明的生意，肯定会在内城出入口附近揽客的。”

“行，注意安全。”维拉克点了下头，“其他人维持原先的任务，墨菲、康妮做好下午和分站取得联系的准备，我来想办法解决另一个问题。”

“明白。”

“明白。”

奥夫拉多尔离开了旅馆。

都是成年人，有着丰富的经验，维拉克没做太多的叮嘱。

稍作午休后，洛佩斯、德、亚涅斯、穆斯基斯出门，墨菲、康妮调试无线电电报机，等着和分站取得联系。

两点钟的时候，维拉克过去查看情况：“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调好了，就等两点半了。”墨菲抚摸着电报机，“不过也不排除他们至今仍没收到我们信件的可能，那样的话就只能等第三个约定时间，十月二十五号了。”

“行，都放平心态，今天能联系到最好，联系不到也没什么关系。”维拉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等待。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了两点半，墨菲专注地等待接收来自分站的电信号，但十分钟过去了，想要的结果始终没有出现。

“可能是太远了，需要多一点的时间。”他自顾自分析着情况，仍死死等待。

一个小时后，维拉克舒展了一下身体，走到窗边抽烟：“应该是信还没送过去，等二十五号的约定时间吧。”

墨菲道：“我十五号从拉奎莫托市寄出的信，又不是从蒙勒哥城，拉奎莫托市和分站的距离不是很远，他们应该送到了的。”

“你高估了蒙勒哥现在的情况，信不在路上丢失就算我们运气很好了。再多等等吧，还有三个约定时间，肯定来得及。”维拉克看得很开。

“我是想，早一点联系到，早一点获得援助的话，很多事情就好解决多了。”墨菲关闭了电报机。

“能的话自然最好，不能也没有关系。最早的平等会什么都没有，不还是走到了今天吗？资金是一个麻烦，可我们注定不会被这样的麻烦限制住前进的步伐的。”维拉克的信念很强。

“也是。”墨菲的憋屈感退散了不少。

“我觉得你应该多和维拉克同志学习。”旁观的康妮道，“维拉克同志最让我佩服的一点就是临危不乱，始终保持着镇定与乐观。一起共事的时候，哪怕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在他的影响下觉得我们迟早能解决掉。”

墨菲点点头：“这点我始终没能学会。”

“因为你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的时候保持些急躁与愤怒未必就是坏事。”维拉克喜欢看事物的两面，“另外我也是跟基汀老师那么久，从他身上学到了这一点。”

“嗯，我现在感觉你们越来越像了。”墨菲能明显感受到维拉克的变化、进步。

“能成为像基汀老师那样的人，是我的荣幸。”维拉克靠在窗边吸了口烟。

康妮还没见过基汀，只在其他人口中常常听闻那是个传奇程度不亚于维拉克、伯因等人的智者：“希望以后有机会见到基汀同志。”

“你可以把他视作年轻时候的基汀。”墨菲指了下维拉克，“我现在真觉得他俩没什么两样。”

“还是见到本人比较适合。”康妮笑道。

聊天之际，去搞身份证明的奥夫拉多尔回来了，还拿回了个小证件：“你们看看这个。”

维拉克、康妮、墨菲围在一起查看证件，证件上写着蒙勒哥文，还盖着醒目的印章。

“这就是进内城的通行证明么？”墨菲问道。

“这是假的。”奥夫拉多尔道，“我一开始先尝试了贿赂卫队，但遭到了卫队的呵斥，要不是我求饶得快，他们可能还要把我抓起来。后来我就留在了检查口附近，没想到还真等到了做假证件的人。他问我是不是要进内城，然后向我推销了这种假证件，我就先买了一个拿回来给你们看。”

“怎么感觉制作得有些拙劣，难不成真的证件也这么敷衍？”维拉克翻看完证件，担心用这个更容易被卫队识破。

“卖给我的那个贩子说，卫队里有人和他们合作，所以无需做得多逼真，只要外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进去的时候把证件交到他们的人手上，就肯定能进去。”奥夫拉多尔解释道。

“呵，原来是这样。”维拉克明白了。

内城出入检查口的卫兵有的是很严苛，可也有抵不住诱惑的。

这些想赚快钱的卫兵担心被同伴、路人发现检举，便和贩子暗中勾结，由贩子们制作外表看着没有差别的证件，再经自己手检查入城，这样哪怕是站在旁边的同伴都看不出蹊跷，钱也就在刚正不阿下敛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