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膊张见秦浩这“八荒锤法”起手式虽和自己刚才所使一般无二，但似乎融入了自己对于天地五行火行之力的感悟，一锤电芒乍起的同时，火行之力也随着煅打在砧台黑金之上弥漫、渗透，不由得点了点头。

有样学样，算不得什么，但这“秋亦然”分明是将刚才自己对“打坯”过程中火行之力的运用放到了一招一式之中。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并无异火在身，却能另辟蹊径，将五行火力融入每一下煅打之中，一点一滴在砧板黑金之内逐渐聚集积累。

再用狂勐锤力压缩黑金及其内不断聚集的火行之力，让其内的温度渐渐达到青铜炉火的程度而开始变得些许软化。

果然天资妖孽、悟性惊人！赤膊张不犹得一叹。

“且看这小子能使到第几锤。”赤膊张估摸着。

“十招？……没问题，差不多了！嗯……二十招了，比往昔那些精英弟子要强了！”

“八荒锤法”一式三招，共有八八六十四式，招式总计一百久拾二招。

当时赤膊张一天之内学会前十式，便被师尊夸是天才了。

这家伙只看了一遍，这都第八式了……第九式！

十……

我去！

赤膊张见秦浩转眼之间已将“八荒锤法”使出十式三十招，行功路径、用力法门与自己一般无二！

这……

人比人气死人！

赤膊张原本对自己无比自信，特别是这一手锤法，浸淫多年，当年自己修习进境让无如门内精英瞠目结舌，师尊也是引以为傲。

今天在小子面前……全特么是个笑话！

好家伙，快七十招了！

秦浩手中的“八荒锤法”，越往后使，反而越圆转自如，一招一式之间行云流水，锤影如山之中，舞动的身姿却渐渐有些潇洒恣意的味道，举手投足间，那丝“举重若轻”的味道越来越浓……

自己当年，“八荒锤法”炼到这个地步，花了多久？

修炼‘八荒锤’由“举重若轻”再到“举轻若重”，最后臻至“轻重由心”的圆满之境，自己共用去一百二十三载，“举重若轻”这锤法小成的境界，自己用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这小子……特么看了一遍，就成了？

赤膊张想到刚才自己在这小子面前不无得意地说过一句“本座修炼‘八荒锤法’一百二十三载方至大成……”不由得一张老脸由黑转红。

这一比，当年的自己……好像啥也不是！

我还！

百招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简直是……没有天理！

赤膊张正感慨着，秦浩锤法依旧，但百招一过，他手中巨锤于砧板黑金之上击打的声音却陡然一变。

原本一锤一锤砸落在黑金器坯之上，雷火迸溅之中便是一声接一声的轰然巨响……

现在百招一过，其声突如其来地变为叮叮冬冬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轻脆鸣响。

“举重若轻！”

我滴乖乖！

看一遍，小成境！

赤膊张禁不住拿一只蒲扇大手抚上额头。

又少顷，秦浩恍如过上了瘾一般，一锤一锤开始轻重互换。

起初时，一锤轻、一锤重……

再后来三轻两重。

再后来……

秦浩手中锤势轻重交替变幻，巨锤与黑金交击之声也轻重变幻不一。

赤膊张已经麻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知道秦浩甫入“举重若轻”之境，便开始尝试着再入“举轻若重”之境，那原本因为“举重若轻”而看起来轻灵飘逸的锤势，却忽而有那么一两下开始隐带风雷之声，看似蜻蜓点水般往砧板黑金器坯上一敲……

却是轰然大震中，整个青铜大殿都抖了一抖！

更让赤膊张无语的，是这家伙偿试一两次“举轻若重”成功之后，便开始有规律地轻重变化。

这轻重规律变化数十招之后，接下来的一锤一锤，便开始偿试着随心所欲地“轻重转化”起来。

这怎么可能！

赤膊张复诽着。

功夫，需要时间的熬炼，才入“举重若轻”的小成境，“举轻若重”的境界还未达到……好吧，还未熟练，就开始奔着“轻重由心”的圆满境去了？

未免太小看这门锤法了吧……

这念头刚在赤膊张脑子里盘桓，秦浩手中锤法的“轻重由心”的大成圆满之境，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赤膊张半张着嘴，千年古井不波的心境，再次因秦浩翻起滔天骇浪！

……

秦浩识海古卷赋予他的【完美掌控】的天赋，让他可以入微级的掌控自己的肉身以及体内的灵元。

普通修士，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经年累月的长期不断的训练，直到达成一定精度的肌肉记忆，才能将动作随着意识的反应，做得相对精确到位。

秦浩【完美掌控】的天赋，却直接让了忽略或者说省略了这个过程。

只要是他眼中所见，他便可将其完美复刻。

至于他体内灵元的流向、巨锤发力的法门，秦浩眼中【破妄】所见，也即为所得，【不死经】功法本就可以模拟天下万法，协调那些体内灵元的属性改变和输出，也都不在话下。

打不太恰当的比喻，秦浩就好像是一台精密的复刻机器。

只要是他看见了，便能和你做得一模一样不说，识海“仙基道台”之上的玄种，还可以将他观察旁人行功运法时的玄妙感觉以“意境”的形式，融入到那些招招式式中。

只待他重复演练感受，这些“意境”便成了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东西。

换一人来演练这门“八荒锤法”，只要是施法之人未臻至完美境界，秦浩就算是想再现也是枉然。

偏偏赤膊张浸淫“八荒锤法”多年，一招一式已至化境。

秦浩复刻之下，自然也使得完美。

再加上他识海“仙基道台”上的玄种，对锤法意境观摩之后的注入，这“八荒锤法”，在秦浩初次使来便已是此道绝颠。

也难怪赤膊张倍受打击。

这世上，有几人能如秦浩般只看了一眼，便将旁人的化境武学据为己有？

赤膊张百余年勤练不辍，却不敌他万丈红尘之中看了你一眼……

这一眼，便是百年的时光岁月，千万遍的反复磨练。

“前辈，小子这‘八荒锤法’使得如何？”

秦浩的声音将赤膊张从无奈的茫然之中拉了回来。

“呃……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其实，赤膊张心里想说的是“你高兴就好！”

这特么能不好么？

你看了一眼，就把咱一百二十三载方才修成的锤法给学了个大成圆满，你还来问我如何？

我还要不要这张老脸的……

秦浩看他一脸怨怼的神情，心里也是很有些小得意。

“前辈说的话……算话吧？”

秦浩把巨锤由单臂平指，转为双手怀中抱拢，然后朝着赤脯上行了个礼。

再如他刚才般肩头一震，巨锤便从他手中跳起，递到赤膊张面前。

那意思是：“赶紧的，该您上‘六合锤法’了”

赤膊张没好气地一把接过巨锤，又是单手执锤，摆了个起手式。

“我只……”

他本想说我只演练一遍，修得成修不成，还是得看你自己，转念想到秦浩刚才让他震惊不已的表现，这话不能说，一说……就他特么“有眼不识泰山”了。

“我只是在想如何教授而已……”

秦浩好奇地瞪大眼睛，瞅着赤膊张。

这“教授”还能怎么“教授”？看一眼不就得了？

人老成精的赤膊张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潜台词？当下气得一乐，不再多说，只把麒麟臂一展，一套锤法，再次在青铜大殿之颠的金砖器房之内带起猎猎呼啸。

“这个好！”秦浩看得心下兴奋感慨，这“六合锤法”与“八荒锤法”不同。

在他眼中【破妄】看来，“八方锤法”纯属以狂勐力势压人，走得是大巧不工，以拙胜繁的路子。用于煅造自然极好，但一招一式之间，下盘原地生根，少了辗转腾挪的身法配合，真正对敌起来，若是对手一味游走并不近身，这锤法就只能是关公在东北舞着大刀，而秦琼在苏杭提着双锏——

八杆子打不着边去！

现下赤膊张“六合锤法”一展，好家伙，砖房之间便瞬间四处都都影影绰绰，仿佛无数个“赤膊张”无所不在，执锤怒斗之势让人避无可避。

秦浩正看得叹为观止，又听得赤膊张边舞锤，边讲解道：

“力与意合、身与形合、锤与人合、心与道合、仍至我与敌合，生与死合……此为六合。”

“锤以人合，讲的是这一锤，手中兵刃只是个引子，真正锤杀攻伐的，却是一往无前的本尊肉身！”

“我与敌合，讲得是如形随行，气机锁定之下，我即是敌，敌即是我，哪怕天涯海角，敌我一体之下便也是近在迟尺！”

“生死相合，讲的是此锤一出，敌死我生，取得是有我无敌的必杀之念！”

……

虽然秦浩可“一眼偷师”，赤膊张却也并未藏私，“六合锤法”要义精髓也被他一一讲了个通透。

“六合锤法”舞毕，赤膊张把巨锤往秦浩手中一递。

“这‘六合锤法’重在意念，强在腾挪变幻间灵巧机动……‘八荒锤法’的‘心重由心’便是为它打下的底子！”

“你试试！”

刚才眼见了秦浩的神奇悟性，他再不敢说什么自己当年练成这么门锤法又花了多长时间、如何威风云云。

不过赤膊张心里还是有些不信。

正如他所说“六合锤法”重意不重形。

你看，只能见其形吧。

这“意”可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没有时间的磨炼，没有万次、十万次、乃至千万次的反复摸索修炼……

你要说这也能“看一眼便会”……

那实在是有些……

不过，这小子太过妖孽，再整出什么妖蛾子也不好说……

且看看。

赤膊张心里暗自滴咕着，却见秦浩接过巨锤，问道：“刚听前辈讲，这‘八荒锤法’和‘六合锤法’本是一套，名为‘八荒六合锤法’，只是修炼不易，人为拆分成两部分，待修习各有所成之后，方能合而为一。”

秦浩看着赤膊张：“是这样吧？”

“嗯！”

赤膊张点头应道。

当年师尊传自己这套锤法时便是如此说道。

这套锤法，是开门祖师从煅打器坯中悟得，而后结合攻伐他术，另创一套法门加以补充完善，才有了后来“八荒六合锤法”。

师尊是拆开修炼有所成后才和而为一。

自己也是如此。

当年自己眼高于顶，自认天赋绝世天下唯我，两套锤法同时修炼，结果尝试几次，结果体内行功不畅，灵元流转处生滞停顿，几次下来差点走火入魔。

一念及此，赤膊张当即说道：“当然！饭也得一口一口吃哪！小子，等你练会了这套“六合锤法”再来慢慢琢磨着融合不迟！想当年……”

这“想当年”顺嘴一瓢了出来，赤膊张立马觉得不妥。

万一呢？

“想当年我祖师也是这样说的。”

事头临头，稳妥起见，赤膊张收回了原本想说的“想当年，本座将‘六合锤法’练自大成，只花了半甲子时间，便将一套‘八荒六合’锤法融合成功……”。

……

秦浩闻言，也不多说，闭起双目沉思起来。

他这一沉思，识海中“仙基道台”上的玄种朦朦光芒微放，丝丝缕缕的道韵又开始在秦浩周身弥漫。

“这也能入悟境？”

赤膊张彻底酸了。

看一遍，会了，再看另一套，悟了！

这……

你确定你是个人嘛！

难怪今日“一望山”之颠，这小子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

刘辉因他而悟，听他自语，还是三千大道中排名极前的“自然之道”。

庄诗雅这妮子也因他而悟，悟的还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天外“心经”。

祖师啊祖师，您送他的，究竟是什么“仙塚秘境”？！

居然成就了一个如此妖孽的弟子！

这简直是个小怪物。

赤膊张摇了摇头，坐在一旁为秦浩护法。

他眯着眼，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一堆“至纯灵石”堆成的小山。

也许……

在这个时候此子的出现，真正是应了祖师那日耗尽心力卜算出的“天选之人”的结果。

末法时代，也许，此子正是那破局的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