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金玉堂制药厂内，一阵阵机器的轰鸣声从厂房里传出来，高耸的烟囱冒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随着微风慢慢散开，最后消失在无尽的天空。

五层办公楼上，一群鸽子突然受惊飞起，在厂区上空翱翔旋转。一个人影出现在楼顶，并靠近了女儿墙，接着，一个声音回荡在厂区上空——

“童明远，你在哪儿？你现在出来还能见我一面，不然，你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晒药场地上正在晾晒原材料的几个工人听到喊声，几乎同时停止了手头的活，四处张望一下，没发现声源，其中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拍拍耳朵，叹口气，说：“最近耳朵总是轰鸣，今天竟然听见有人说话，正值壮年呢，就成这样了，恐怕我是难以活到七八十岁了。”

“我也听到说话了，好像有人喊叫童老板的名字。”其中一个年轻人说。

“可不是，就是有人喊叫，童明远…尸体什么的。”另外一个插话说。

“喂，童明远，你死了哈，再不出来，我就跳楼了哈。”楼顶上再次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声音。

几个人同时抬头朝楼顶看，只见有个年轻人手作喇叭状，还在大呼小叫。

“谁呀，大中午跑到楼顶上叫喊老板的名字，神经病哈。”

“肯定是讨债的，童老板前一段开除一个年轻人，好像欠着工资呢……”

“不对，我看像是童大公子。”

“可不是，我看也像。”

“童大公子怎么啦。”

“那样子要跳楼……要出人命了，赶紧去喊童老板。”

中年人放下工具，直奔董事长办公室，来不及敲门就闯进去。童明远正在喝茶，看到中年人闯进来，正要发怒，中年人指着窗户，结结巴巴地说：“童总，大事不好了，你儿子要死了。”

童明远皱眉，接着冷笑，笑过之后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指着中年人训斥道：“你没吃药吧，是不是没钱买药了，如果真是，仓库里有点是药，你随便吃，他妈妈的，我儿子在学校上学呢，怎么会死呢呢，我儿子就是死了，我的财产也轮不到你继承，日了狗了了，又不是愚人节，你开什么玩笑。找死哈。”

中年人眼看着童明远不相信自己，上前拉着童明远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继续结巴道：“童老板，我不和你废话，你亲眼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要骗你，你直接开除我。”

童明远跟着中年人来到晾晒场，果然看见童小尧站在楼顶，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刚想喊儿子的名字，又见童小尧往前走了两步，直接跳到了女儿墙上。

身体失去平衡，来回晃动两下，童小尧从女儿墙上掉了下来，所幸掉在了楼顶，不然童明远就只能给儿子收尸了。

“儿子，亲儿子，你怎么啦？哪个杂种欺负你了，你给老爸说，老爸直接去弄死他，你可千万别跳楼哈。”童明远抬头看着童小尧喊道。

童小尧再次跳上女儿墙，扯着嗓子使劲喊道：“那个欺负我的杂种就是你，就是你欺负我了，童明远，我要你去向沙家提亲，你答应的好好的，可你为什么去责备沙老板，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宗亲。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姻缘，我可是你亲儿子哈，童明远，我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我要以牙还牙，让你断子绝孙，你要你亲眼看着我从楼上跳下来——”

童小尧身体又闪了一下，童明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扯着嗓子喊道：“儿子，我的亲儿子哈，哪个老爸不希望能自己的 儿子能娶一个漂亮的老婆，我承认，沙如雪是漂亮，可是，那小妮子现在是个瘫子，你娶她做老婆，会伺候她一辈子，苦的还是你，我们童家有钱有势，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如果娶一个瘫子做老婆，会被人笑话的，说到底，老爸还不是为了你好。”

童小尧苦笑一声，喊道：“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这是你告诉我的，你当初娶我老妈， 她给你生了个儿子，你还不是照样抛弃她，为什么哈，还不是你感到穿着她这双鞋子你感到不舒服，这么多年来，我指责过你一句么，你现在又娶了张丹，平心而论，她长得好看么？但你不是也感到合脚么？不管沙如雪是不是瘫子，我都喜欢她，因为，她合我的脚，既然你答应我了，为什么出尔反尔。”

趁着童小尧发牢骚的机会，童明远赶紧吩咐其他人，要他们把宿舍所有的被褥都把抱出来铺在大楼周围，同时命令仓库保管员，把仓库里的麻袋，药材，成品的和半成品的，全部弄出来摊在楼下。一时间，车间停工，人员杂乱，整个工厂乱成了一锅粥。

另外，童明远还安排人高马大的年轻工人围在大楼周围，严肃地告诉他们说，只要童小尧跳楼，他们必须竭尽全力迎接童小尧，谁接住了童小尧，奖励十万，如果不幸被砸死或者砸伤，赔付抚恤金是正常赔付的十倍。

为了儿子，童明远还真的豁出去了。

童小尧见童明远做了那么安排，发出长长的冷笑声道：“童明远，人要活，未必能活，人要死，拦不住，纵然你下面垫棉花，我一头栽下来，即使不死，也成了瘫子，这样就能和沙如雪般配了，不信我给你试试。”

“别，儿子，如果你喜欢沙如雪，我这就给她打电话，让她亲自来见你。”

童明远说着，从口袋掏出手机，拨叫了一个号码。不过电话不是打给沙如雪的，是打给张丹的。张丹除了是童明远的小妈，更是童小尧的老师，正常情况下，学生都听老师的。

给张丹打过电话，童明远接着又给消防队打了电话。

两个人从办公楼跑下来，气喘吁吁地说：“童总，楼顶通道被锁上了，看来你儿子早有准备。”

童明远跺脚，指着两个人骂道：“废物，难道就不会砸门。”

“这边一砸门，那边他跳楼了，谁能担负这个责任？要砸门，还是你去”其中一个辩解道。

童小尧一会儿双手伸向天空，一会儿叉腰，奇葩动作不断。当他在女儿墙上来回走动时，下面的人发出了一阵唏嘘声，唯恐一脚不慎，从楼上掉下来。

“儿子，你再坚持会儿，沙如雪马上就到，有什么话你直接对她说。”童明远喊道。

下面人不知道情况，纷纷议论道——

“沙如雪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名字和姓搭配得太完美了，白白的沙子，踩上去软绵绵的，多浪漫哈。”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如果再加上蓝莹莹的海水，摇曳的树影，蓝天白云，一个白马王子陪伴在身边，牵着美女的手，那才叫真正的浪漫哈。”

童明远心烦意乱，听到员工们不着边际的议论，想发火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胸口一热，一股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呜哇呜哇”的声音从马路上传来，两辆消防车从大门开进来。

七八个消防队员从车上停下来。带队的警官和童明远耳语一阵，消防车马上伸出两个云梯。

云梯刚刚升起，童小尧突然冷笑一声，指着云梯大喊道：“停止，云梯再敢动一下，我马上跳下来。”

云梯戛然而止。队长看着童明远，无奈地说：“你儿子拒绝营救，我们也是干着急没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对他进行心理疏导，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我们才能展开营救。”

“哈哈哈——”童明远冷笑一声，揶揄道你，“疏导心理？你们是消防队，不是心理专家，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救人的，不是要你们胡喷的，你们胡喷两句，我儿子自己就能主动下来，还要你们干什么，你们花着我们纳税人的钱，尽说些没用的话，能救人就救，不能就趁早滚蛋，别在这儿碍事。”

“快看，女主人来了。”有人喊道。

一辆福特开过来，缓缓地停在楼下。车门打开，一只高筒黑色真皮女士棉靴从车门慢慢伸出来，等鞋子站稳后，另外一只鞋子才跟着伸出来。

两只鞋子落地后，一件米黄色真皮大衣出现在人们眼前，大衣的主人正是童明远的老婆，童小尧的小妈张丹老师。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张丹身上，而这些目光中除了带着几分敬畏，更多的是希望。

一个高中老师，无论她的长相如何，工资高低，在大部分人的眼里，都是一个品德高尚，能力超凡的人。

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张丹走到童明远跟前，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顶女儿墙的童小尧，才小声地问道：“老童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过你么，像小尧这种年龄的人，正处在叛逆期，思想工作是第一位的，也是最最重要的，你和他说话要讲究方式， 要用谈心的方式，不能用命令的语气，你看看，由于你的语言的粗暴，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小尧真的跳下来，肯定是会被摔死的……”

张丹说话慢条斯理，啰啰嗦嗦，童明远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了张丹，说：“丹丹，你是老师，小尧平时最听你的，你和他好好谈谈，赶紧让他下来，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 我都答应他。”

“我试试吧。”张丹依然不紧不慢地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