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星，准备好了吗？”楚青尧坐于龙椅之上，连侍从都被驱散，空旷的朝堂中只剩下面前一个身形枯槁的独臂老者，和楚国太子楚吟风。

这独臂老者正是无天狱一战之下幸存的紫星，他已经失去了玉花境的实力，也失去了楚国供奉的身份。无天狱一战后，他在楚青尧的安排之下，在楚国某处隐居起来。并非楚青尧无情，当初紫星树敌太多，只有这样才能苟全性命。

紫星看起来和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垂死老头无异，缓缓点了点头道：“开明大人拦不住他的话，那就拿命抵债吧。”

“都怪你们三个废物！”楚吟风对这个实力十不存一的紫星没有丝毫尊重，怒骂道，“你他妈有命逃回来，为什么不拼命杀了他以绝后患？”

郑国决定清扫周边小国势力，直到消息传到楚国，三人后知后觉，这才知道原来鲜有现身的李衍竟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本以为李衍只是个空有虚名的十殿阎罗平等王和截天道圣子，如今看来眼界还是小了。郑国再怎么遭受战乱，也不是一个楚国能抵挡的。

楚吟风这话确实说到了紫星的痛处。他当时舍命一战的话，确实有机会杀掉李衍。他惜命逃跑，是因为他想不到李衍会成长到如今的高度。不光他想不到，连当时的李衍自己都想不到。谁会愿意拿命去杀一个经脉尽碎、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少年呢？

“闭嘴！”紫星和楚青尧异口同声说出这两个字，齐刷刷隔空抽了他一巴掌，一左一右，楚吟风卸力不得，被抽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楚吟风本就被李衍废了全身经脉，二人也没太使劲。楚吟风缓了过来，瘫倒在地，指着楚青尧嗤笑道：“哈哈哈哈，你也配叫女帝？一个只敢打儿子的荡妇罢了！你有本事去杀了李衍啊！你们两个，咳！咳！咳！你们两个要自裁谢罪，可别拉上我，本太子……”

楚青尧嫌他聒噪，指尖轻弹，楚吟风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晕过去。一想到楚吟风是楚定国的种，哪怕是自己所出，楚青尧依然感到反胃，对他根本没有一点亲情可言。楚吟风自从知道郑国皇帝郑靖良发兵是为了替李衍出头后，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

楚吟风张扬跋扈被李衍废掉，再被黑莲借题发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楚青尧自问治国多年，国内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无愧于天地鬼神。除了后宫摄政、招揽面首之外，比起楚国乃至于海角域的历代国君，她身上都很难找出被诟病的点来。

“有死而已，没什么好说的。”楚青尧并不想屈服，但也不想赔上楚国所有兵力去打一场毫无意义和胜算的仗，死是最好的选择。

“活够了。”紫星一笑，苍老的面庞上满是皱纹，“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早该死了。”

“确实。在这个位置上，哪有什么好人？”楚青尧洒脱地点了点头，身为女帝的她，哪怕已经准备赴死，举手投足间依然霸绝无双。大家都不干净，这一点二人心照不宣。

当年如果执意阻拦黑莲设局，黑莲怎么可能得逞？无非是楚青尧和紫星、顺德觉得没必要为了个小人物和黑莲起争执罢了。让黑莲欠下人情，日后也好安分点。这种事情他们做的并不算少，说好听点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实质上就是为了保全更大的利益而违背小的道义。

上位者或多或少都干过这种事情，比如应天途的父母惨死在了郑军铁蹄之下，这只是战争的缩影，类似的事情必然不少，但郑瀚洋身为一代明君，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九

校联赛，姚宇所受的不公正待遇，也是为了楚国未来的发展考虑，以及安抚皇亲国戚稳定内政。事事追求绝对正义，任何国君都做不到。

“郑靖良那边没有进军了吧？”楚青尧皱了皱眉，她预感到死期将近，也就不再隐藏情绪了。

“嗯。递交国书之后，到现在为止，两边都没有一兵一卒伤亡。”紫星面上也没什么喜意，就算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他也无所谓了。

“咳！”楚青尧用手帕擦掉咳出的血渍，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去休息吧。”

“那臣就告退了，陛下保重。”紫星转身离去，步履竟然有些轻快。

巴禅秀从昆仑山带回消息后，楚青尧就心神不宁，身体每况愈下，临幸面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养面首，更多是为了报复已经死掉的楚定国，让他在泉下蒙羞。她想借此找回青春年少时酸涩懵懂的感觉，但这些皮相甚佳的面首却无一人能让她动心分毫。

“陛下，该吃药了。”楚青尧将喉咙中的血咽下，手指在鼻下一揩，指尖一抹鲜红。身后的暗门中，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

九魂被李衍摆了一道之后，和九崇一起回到昆仑底渊。九魂的责罚是免不了的，缉拿李衍不成，九无剩下的东西不光没追回来，再折损了一个九鳞。

九魂老老实实面壁思过，族长九望将九鳞的精丹取出，精血则是归九崇所有。随后九望将精丹作为嘉赏，又再赐回九崇，算是表明了立场与态度。

九崇倒也不负九望的厚望，一举突破到了金花境中期，虽说实力依然不及九望，但也有了较大的提升。

开明醒着的时候极少，九望、九崇二人蹲候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和开明说上了话。

“哦？我记得你。突破了？可以。”开明九个头仰向天空，齐齐打了个哈欠，扭了扭庞大的身躯。他并不喜欢化成人形，更愿意以本体的姿态酣睡。

“承蒙老祖抬爱，九崇受宠若惊。”九崇慌忙下跪，无比谦恭。

虽说开明的修为从明面上看，只比自己高了一筹，但他知道即便到了金花境后期，差距依然极大。尤其是开明老祖这种活了许多年的八阶巅峰圣兽，积淀和境界远不是他们这种后生晚辈能比的。

“嗯？你不是叫九无吗？”开明一句话便让九崇僵在了原地，“叫你和楚青尧商量点小事，怎么现在才来答复？”

“回禀老祖，九无被十殿阎罗的人杀了，我是九崇。”九崇也不知道开明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但也没胆子去问，抱拳道，“楚青尧那边确定了，我们负责阻拦李衍，楚青尧将三座边城拱手相让。”

“说清楚点！”开明不喜地摇了摇头，他最讨厌有人含糊其辞混淆视听，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实力超绝的妖兽被子孙后代坑进人族纷争的泥潭里，最后死在域主手中，“九无被谁杀了？是只要拦下李衍，还是要把和李衍有关的人都拦下来？”

九崇听到开明这种语气，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磕头如捣蒜，赶忙赔罪道：“子孙愚钝，恳请老祖原谅。九无应该是被李衍杀了，我们需要拦下李衍和他身边所有高手，其中还有十殿阎罗转轮王凌寒宇。”

“九无？死在李衍手中？李衍是妖兽？还是他身边有个很强大的妖兽？”开明懒得和这两人继续装蒜了，反正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九望见九崇不会说话，将他拉到了身后。两人满肚子怨气——你老仙人明知道九无死的时候出现了一股异常

强大的妖兽气息，还在这装认错人，至于跟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耍心眼吗？

“回禀老祖，那日我们赶到的时候，九无已经死了，看伤痕和遗留的气息，应该是被一个拥有强大血脉的妖兽所杀。”九望细细回禀道，“但后来我追上李衍，九无精血确实在他体内，截天道中并没有这种血脉力量的妖兽存在。”

“我猜可能有某只妖兽路过，重创了九无，但对他不感兴趣，然后九无被李衍补了刀。”九望继续补充，不敢有丝毫隐瞒，“根据九崇、九魂的推测来看，李衍也有金花境初期的实力。”

只是拦下他们的话，岳亭川应该不至于跟我翻脸。他要是真闹起来，大不了就道个歉，总不能真把我怎么样。

开明这样想着，九望的猜测也和自己估计一致，终于首肯道：“行了，这事我应下了。”

开明话音未落，只听见上方传来一道声音：“九魂、九崇，不是要找我报仇吗？出来！”

“九鳞也死了对吧？”开明打量了下九崇，开口道，“你们三个先去看看，有问题我再出手。”

你他妈这不是把每个人都分得清清楚楚的吗？操！装什么糊涂！

当然这句话二人只敢在心底嘀咕，面色依然谦逊无比，弯腰告退。

李衍和凌寒宇傲立半空，秦晴月等人紧随其后，稳妥起见，李衍还请刻意来了何雪昭。

李衍看了看远处的山头，在那里众人曾经争夺过一株回魂草。家门口唾手可得的天材地宝，九灵蛇族和开明都不敢染指分毫，可见这些年来妖兽在域主的镇压之下已经屈服到了何等地步。

李衍收回思绪，将目光挪回了昆仑底渊。

秦晴月、郭东明、艾青、苏灵儿、应天途的实力都在九灵蛇精血的滋养下到了玉花境中期，彼此之间差距甚小。

凌寒宇能被岳亭川看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又在李衍这得了精血，一脚踏入了金花境初期。再加上何雪昭，算上底牌，对付九望三人应该不成问题。

李衍已经接到了消息——楚青尧放出话来，不想与郑国开战。也就是说只要能解决掉开明和九灵蛇族这个麻烦，楚国就算是破了。

“没想到你还敢来啊。”九魂满脸阴毒地看着李衍，就是被他摆了一道，才导致现在自己在九崇面前低了一头。

“那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小孩子打架一对一，那天你人多，今天我人多，风水轮流转。”李衍牵引着神泣，在九魂身边缓缓游荡了一圈，随后二指轻点收回，挑衅意味十足。

“十万只蚂蚁确实可以咬死大象，但你今天这点人手，恐怕是不够啊。”九望目光遥遥锁定了人群中的何雪昭，低声道，“两个金花境初期，实力确实还行。但你加上其他人，难道会是老夫的对手？我卖岳亭川和江南面子，九无、九鳞的事情一笔勾销，你们走吧。”

九崇刻意将气息压制在了金花镜初期，就是想要动起手来打李衍等人个措手不及。他伪装得确实很好，连李衍、凌寒宇、何雪昭都没能识破。

“原来蛇真他妈能吞象，名不虚传，好大肚量啊！不过想卖岳老大和南哥面子，你这小蛇还不够格。”李衍冷冷道，“我不光肚量没你大，心眼还特别小。你的仇爱瘠薄报不报，我的仇一定要报！讲话了，老东西，今天谁敢挡我，我他妈就把谁给剁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招！”九望不再多言，霎时间化作九头巨蛇，蛇首舞动，山头的积雪簌簌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