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总是好运常伴左右，世间天生对天冥果免疫的人少之又少，显然顾清晏和白菲菲都不在此列。这三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人，最后还是死在了一起。

苏灵儿哑然失声，左手牢牢捂住了嘴，右手紧紧拽着李衍衣袖，只觉鼻子无比酸涩，为这出悲剧感到揪心。李衍面露苦涩，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蠢事。

如果当时不救白菲菲，选择强行出手毁灭新月教，这些悲剧根本不会发生。而白菲菲会继续以“已死之人”的身份存在，永远不会和顾清晏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然而这件事里面，谁又有错呢？

错肯定不在白菲菲，她已经足够宽容大度，以最温柔的姿态，想要接近楚青尧，只可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念，谁也无法在片刻间改变另一个人根深蒂固的看法。

但这事也怪不得顾清晏，他一直蒙在鼓里，以为白菲菲早已在多年前身死，这才最终决定和楚青尧结为夫妻，并对她立誓，往后余生只对她一个人好。

楚青尧也只是身居高位多年，养成的霸道习惯而已。她有皇者的傲气，绝不愿意和别人分享顾清晏的爱意，哪怕白菲菲并无半分敌意。

而李衍和苏灵儿也只是想要确认顾清晏安危，并希望他能和白菲菲时隔多年后团聚而已。

玉师晴无比伤感——自己在李衍剑底救下楚青尧，然后顾清晏走进了楚青尧的内心。

玉师晴本以为楚青尧能够在往后的日子里，从顾清晏的柔情蜜意中，得到对上半生坎坷的补偿，谁知造化弄人，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三人面面相觑，都迟迟没有开口说话，静默着为这三个痴男怨女送行。李衍忽然抬头，极远处，水北晴面无表情地缓步走来，却又在一瞬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如今水北晴的修为稳固下来，李衍也感觉到很大的压力，开口问道。

“很多天前就来了，他和她很幸福，我只觉得自己多余，所以一直没有现身，想着远远地看着他开心就好。我能感应到他，他感应不到我而已。”水北晴默默摇了摇头，她和白菲菲一样，同样和顾清晏之间有着奇妙的感应。

以她如今的修为，同样可以强行阻止顾清晏寻死，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决定尊重他的选择。至少这两个女人都得到过他的爱，自己一个局外人，根本没资格去插手什么，何必多生是非。

李衍没再说什么，水北晴何尝不是个悲哀的女人——好不容易在顾清晏的劝慰下，找回了遗忘已久的人性，却无法得到顾清晏的欢心，甚至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死在一起。

“哎，天意如此，命数使然，大概这是他们三

人命中的劫吧。”玉师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知如何是好。

“顾哥不愿意和她俩分开吧？”李衍紧拧眉头，叹息道，“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束。”

李衍强忍住心头的悲痛，手掌一挥，三人悬浮起来，很快便在炽热的熊熊烈火中，化作了三堆骨灰。李衍紧接着手指在空中一拨，顾清晏的骨灰稳稳分作两堆，分别和白菲菲、楚青尧的骨灰混在一起。

“我来安葬她和他吧。”玉师晴取出一个空的芥子，一挥手便收回了其中一堆，“这个村子是他们相识相爱的地方，就葬在这附近吧。”

“我想带白师姐和他回新月教。”水北晴收走了另外一堆骨灰，“放心，我没有和你们作对的打算，不然我不会任由陈国灭亡。”

水北晴走了各种各样的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去解救所有新月教的教众，让他们不要再像个工具一样，不知所谓地活着。

再如何庸碌，再如何平凡，也好过不识人间烟火滋味，草草完结一生——这是水北晴这段日子来，最宝贵的收获和体验。

何况新月教无比森严苛刻的教规，本意并不在约束弟子言行举止，只是怕圣女耳濡目染，对凡尘俗世生出念想而已。现在看来，这些教规再无存在的意义。

李衍看了水北晴很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她的话。

“行吧，顾哥能和自己心爱的两个女人永世长眠也好。”李衍一阵苦笑，下意识想去抓苏灵儿的手，却在半空中忽然缩回。

顾清晏和楚青尧的葬礼很简单，没有任何陪葬品，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合葬墓在一处常人无法涉足的峭壁之上，只有一个几乎看不出隆起的小坟包，省得死后被惊扰，不得安宁。

水北晴已经带着骨灰离去，准备将顾清晏的思想传承下去。玉师晴则是选择继续云游，坚持着她济世救人的理想。李衍找到了最近的通神商会，将这里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徐沐诗等人。

一切的恩怨都已经烟消云散，李衍步履沉重地走着，苏灵儿缓步跟在他身后。

李衍和顾清晏何其相似，但顾清晏的悲剧，李衍并不想在自己身上复刻。然而放弃妙妙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了妙妙让苏灵儿忍受委屈，同样也不可能。

这些乱成一团的关系，根本理不清头绪，也没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让李衍感到无比头疼。只怪自己把持不住，白白耽误了苏灵儿，还要愧对妙妙。

信誓旦旦答应妙妙，此生只爱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个妻子，可惜，这个誓言早已违逆了一半，不过是那个字，李衍始终没有对苏灵儿说出口罢了。

“你还在难过吗？”苏灵儿忽然开口

问道。

“顾哥他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选择，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能和相爱的人长眠泉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李衍摇了摇头，心里在想着别的东西，只觉得身后的玄晶棺更加沉重。

“那，是因为我和妙妙的关系？”一向谨言慎行的苏灵儿问出这个问题，倒是让李衍感到有些意外。

“嗯……万一妙妙接受不了你，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难道也去吃天冥果吗？那东西可毒不死我。”李衍索性实话实说，免得问题越积越多，到最后爆发出来不好收场。

“想什么呢？我从来就没提过要嫁你！”苏灵儿洒脱一笑，快步上前，和李衍并肩而行，扭过头去道，“你想娶我，若弗妹妹可不会答应哦。”

“嗯？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把她搞定了吗？难道她还……”李衍头大如斗，庆幸自己没碰过徐若弗，也没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不然这又是一笔算不清的情债。

“不要脸！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谁都巴不得啃一口？”苏灵儿狡黠一笑，这才解释道，“是我和若弗妹妹要成婚了！和靖良的婚礼一起！”

“啊？你？你和若弗妹妹？成婚？”李衍惊讶无比，女人和女人结婚已经够罕见了，还是在这等两国联姻的场合，简直是闻所未闻。

“嗯，我和若弗妹妹都有意思，靖良盛情邀请，我们就答应下来了。怎么？我和她婚事定都定下来了，你想抢也没机会了。”苏灵儿浅笑道，“这就是我之前想和你说的事情。”

“哎，其实我还真想抢，蛮舍不得你的。”李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

“不用说啦~我是真的很喜欢香香软软的若弗妹妹，又不是为了你心里舒服，才委屈自己结婚的。”苏灵儿以为李衍是想劝自己，笑着打断道，“怎么？还不许我喜欢别的女人了？那我去喜欢别的男人吧！”

李衍终于摸到了这些关系的头绪，微笑着正声道：“不！我想说的是，灵儿，我爱你！”

“切，肉麻死了！恶心心！”苏灵儿走上前去，搂住李衍的脖子，迎上李衍炽热的目光道，“笨！这话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你说出来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傻瓜，我也爱你啦！”

天色渐晚，月出东方，荒山野岭，四下无人。李衍挥手间，一个庞大的光罩成型，将二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把你会的都教我，我再去教若弗妹妹，好不好？”

“好！我一定好好教！”

“其实，我这算是婚前出轨吧？”

“那我岂不是给若弗妹妹戴了帽子，好刺激。”

“坏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