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人气势浩荡地出海，现今已有四人身陨。若不是妙妙最后出手，加上岳亭川殊死一搏，胜负还是未知数，就算能成功击杀南溟鲸鲲，最多也只能活下来一两人而已。

岳亭川缓缓化为人形，两只手臂早已断裂，凭借剩余的神魄力量，托住南溟鲸鲲巨大的身躯，望了望妙妙，最后看向李衍，微微点头致意。

“老大，妖主还是由你来做。你为妖族大业，谋划了这么多年，这位置只有你坐我才服气。”李衍猜到岳亭川想说什么，目光坚定地看着南溟鲸鲲的尸体。

岳亭川从始至终一路走来，受尽了妖族的冷眼，没有任何一只足够强大的妖兽，愿意和他一起拼命。不得已之下，他才涉足人间，四处寻找人世的弃子，一起共谋大业。

他赌上性命干的这些事情，若是失败，自然有死无生，若是成功，那所有妖族定然都会来分一杯羹。岳亭川对此毫无怨言，并不会因此记恨任何一只冷眼旁观的妖兽。

妙妙也恢复成人形，乖巧地站在李衍身旁，手指轻点凌寒宇眉心。输入玄气过后，凌寒宇终于缓缓醒转过来。他的内伤无比严重，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喉咙中的淤血呛得一阵咳嗽。

“二哥……”青夕自李衍那接过萧无赦，不管有没有用，执意往他体内灌输玄气。

“不必了。”萧无赦洒脱一笑，掏出一块令牌，丢给李衍道，“这几年你和你朋友，老跟我抢生意，我一直想抽你一顿来着。算了算了，通神商会送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李衍颤抖地接过令牌，这才明白，难怪通神商会处处给自己行方便，甚至还能轻易拿到通神商会的底票。这并不只是一笔富甲天下的财产，更是第三步计划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通神商会做到如今的程度，萧无赦耗费了许多年的心血。当初魏国满朝文武倒戈，便是因为通神商会庞大的财力，让他们无法拒绝。而接下来，通神商会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我一定会用好它的，二哥你放心。”李衍将令牌收入芥子中，抬起头来，对萧无赦郑重承诺。

萧无赦推开青夕，伸出双手用力拥抱这方天地，缓缓闭上双眼，轻声道：“好几个弟弟妹妹留在了这里，我这当二哥的，总得留下来看着，免得他们在那头受欺负。”

众人静默不言，看着萧无赦最后一丝生机缓缓消散，直直坠入大海。一抹晨曦照射下来，将仍然汹涌澎湃的海面染成金黄。

“我有衍衍就够了。”妙妙对这场海角域最大的造化毫无兴趣，一脸满足地靠在李衍身边，对着岳亭川点了点头。

“老大，我还等着你带我杀回去呢。到时候方万城交给你，子言锋交给我。”青夕指了指南溟鲸鲲的尸体，规劝道，“天地间气运就这么多，方万城肯定已经感应到了，抓紧吧。”

凌寒宇默然不语，他对谁当妖主并无兴趣，当空盘坐，开始修炼、疗伤。如此多的高手葬身于此，使得这片天地玄气无比充沛，如果白白浪费了，才是真的对不起萧无赦等人的牺

牲。

“老大！除了你，还有谁配当这个妖主？”李衍见岳亭川迟迟不肯动手，再度规劝。

此番十殿阎罗绞杀南溟鲸鲲，全靠岳亭川顶在最前方，否则早该死伤殆尽。岳亭川伤重至此，唯有借助突破至九花境的机会，方有些许可能恢复伤势。

“好吧。”岳亭川本不是忸怩之人，只是这场造化，实在是太大了，他思量再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妖族无数年的憋屈，还在等自己去洗刷。继续推诿下去，若是方万城赶来，这几个人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人族再多一个九花境修者，妖族将永无翻身之日。

南溟鲸鲲的尸体开始分解，庞大的气运向着岳亭川疯狂灌注，两只断臂从海面升起，再度回到了岳亭川肩膀的位置，他身上被南溟鲸鲲造成的伤口，也在以缓慢的速度恢复着。

李衍和青夕对视了一眼，李衍抢先道：“你留下来修炼，我去支援南哥。”

“你留下来吧，我还有力气，正想去会会烛世冥。”青夕摇了摇头。

留在这里修炼，自然是一日千里，对二人来说，同样算得上是一场极其难得的机缘。然而二人都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怎么可能放任江南等人，和烛世冥打生打死，自己躲在这里闷声发大财呢？他们二人认识不久，但都希望将造化留给对方。

“不，四哥你留下来，我是截天道圣子，这件事我责无旁贷。”李衍挥了挥手，抱着妙妙，指向来时的方向道，“妙妙，我们走。”

李衍如今可是油尽灯枯的状态，怕是最多飞出十里，就要掉到海里，回去叫停截天道、烛世冥大战的事，只有仰仗妙妙了。

“衍衍，你把脑子打坏了么？我不是有这个吗？”妙妙当然明白二人在推让什么，蹭了蹭李衍的脸，右手一挥，炼妖塔顷刻间便吸收了大量的玄气，足够李衍一边赶路一边修炼、恢复。

“这……”李衍微微张着嘴巴，扭过头去，“那就这么定了，四哥，我俩先去了。”

“好吧。”青夕点了点头，望着这片寂寥的天地，无比伤感，缓缓闭上双目。

李衍嗅了嗅还残留着萧无赦等人气息的空气，自芥子中取出一坛烈酒，全力洒向半空，流下两行热泪，当作最后的送别。

岳亭川的伤势开始好转，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不确定，但第三朵莲影已经在他顶上成型，踏入九花境继任妖主，定然是没什么意外了。

“妙妙，走吧。”李衍擦了擦眼泪，双手抱着妙妙，其实是挂在她身上，柔声道，“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好！”妙妙点了点头，带着李衍，朝着他指的方向飞去。

这些年对妙妙而言，更像是安安静静睡了个大觉，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日而已。妙妙看着李衍这沧桑的眼神，又是开心又是心疼，都不忍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

况且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妙妙其实蛮爱听的——李衍事无巨细一一说来，虽然没怎么解释动机和目的，妙妙也听得出来，其中至少有一

大半是为了自己。

李衍避重就轻，省略了很多和苏灵儿的事情，更是将在金国被琴心搭救的事一笔带过。然而故事中间有了漏洞，许多地方难以自圆其说，自然逃不过妙妙的玲珑心思。

“苏灵儿，好好听的名字。琴心……也不错呢。”妙妙微笑着看向李衍，吓得李衍一阵哆嗦，还没来得及狡辩，便已经露了馅。

“说说她们吧，我不生气。”妙妙嘟着嘴，强迫自己大度起来，然而脸上还是写满了委屈，别过头去说道，“这些年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怎么舍得怪你？”

“哎，该来的总要来。”李衍摇了摇头，想起了顾清晏、白菲菲、楚青尧，将心一横，终于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清。

“妙妙？”李衍说完，见妙妙始终背着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将鼻子凑进她头发里嗅了嗅，低声道，“对不起，但我发誓，我真的很爱很爱你，这一点从未变过。”

妙妙依然不说话，李衍犹豫了半晌，想要去摸她的脸，却触到了她满脸的泪水，歉疚道：“你要打我，要骂我，我都无话可说，如果你能解除掉两仪契约，杀了我也行。”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生气的话，就朝我撒气，全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色迷心窍，我该死。”李衍再度将头往下一埋，看着妙妙红肿的双眼，恨不得马上把自己阉了。

“人家哪有生气？”妙妙再度将头一扭，不想让李衍看见自己的神态，语调中带着哭腔，倔强道，“她们都那么好，你把她们一起娶了吧，我……我……我跟她们好好处着就是！”

“当初答应过你的话，我至少也要做到一半！”李衍狠下心来，闭上眼道，“欠她们的太多，只能来生再还。不管怎么样，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为妻！”

“真的？”妙妙心眼很小，听见李衍这句话，忽然破涕为笑，回过头来，盯着李衍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拧了拧他的鼻子，俏皮道，“不行，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哪一辈子，你的妻子都只能是我！”

“好！好！好！哪辈子都只娶你！我鼻子要掉下来啦！”李衍反正是不信来世的，也就顺着妙妙的性子没有反对，皱了皱鼻子，柔声道，“灵儿已经娶了若弗，我就算要娶她，人家还不愿意嫁呢！至于琴心，我跟她本来就八字都没一撇。”

李衍说完后面这句话，只觉得自己人渣到了极致。苏灵儿的确是喜欢徐若弗，但她和徐若弗成亲，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这点李衍看得很清楚。至于琴心，只要自己敢开口说一个“娶”字，以她那洒脱豪放的性子，定然会一口应下。

李衍习惯性摸了摸鼻子，落入妙妙眼中，妙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赌气试探道：“心虚了吧？心里明明就惦记着人家，还想骗我！你都娶回来算了！”

“那……我回头和她俩说说？”李衍见妙妙安分下来，胆子也肥了起来。

“你敢！”妙妙再度发怒，李衍被拧得龇牙咧嘴，没有半点还手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