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坤鬓角早已斑白，面色却格外红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清微道长”笑着迎了上去，说道：“老堡主，近来可好?”

“好。好的很呐。”唐坤笑道，“无病一身轻，无事一身轻，钓钓鱼，下下棋，再不就找老友聊聊天，安逸得很，给我个蜀山掌门都不换。”

“哈哈哈。”清微道长笑道，“贫道看老堡主和唐泰总管，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着实令人羡慕。贫道就没这个福气，注定是个劳累的命啊。”

“闲有闲的自在，忙有忙的充实。清微道长执掌一派，执天下正道之牛耳，更是令人羡慕。”唐坤轻轻拍打着清微道长的后背，“不知清微道长百忙之中，来到唐家堡这个小地方，意欲何为啊?”

“清微道长”看了一眼唐雪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唐坤大病初愈，年纪也大了，总不能照实说吧?

唐坤怕是要被唐烛所作所为气死。

“哦……贫道此次前来，就是想见见唐家堡的老朋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清微道长干笑道。

“是吗?”唐坤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清微道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头对唐雪见说道，“雪见啊，跟爷爷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弟弟又闯出什么篓子来了?”

唐雪见在唐坤面前，一向是伶牙俐齿，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端庄的时候端庄，妥妥的演技派。

可一涉及到唐烛，关心则乱，唐雪见瞬间变成傻丫头了。

“啊?……没有没有。我没有……弟弟。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烛不是坏人。啊！爷爷，烦死了，就知道欺负雪见。”唐雪见完全懵了，怎么说着说着又到我这儿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唐坤的面色一肃，厉声说道。

“爷爷~您就别问了。”唐雪见哀求道，“我会处理好的，小烛不会有事儿的。”

说着，唐雪见便走上前来，去扶唐坤的手：“爷爷，我扶您先坐下。”

唐坤一把甩开唐雪见的手。

“雪见呐，你就跟你爷爷说实话吧，别让他发火了。”唐泰劝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唐雪见都快急哭了。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还是让贫道来说吧。”清微道长说道，伸手一引，“老堡主先请坐下。”

待唐坤和唐泰都落座，“清微道长”又把对唐雪见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特意隐去了徐长卿妻女被掳的部分。

唐坤勃然大怒。

嘭！

唐坤猛地一拍桌案，腾地一声站起身来。

“混账！”

咳咳咳。

紧接着，唐坤便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弯了腰。

唐雪见连忙敲打唐坤的后背，帮忙顺气。

“依我看，小烛就是孩子心性。”唐泰说道，“分不清是非，还是可以原谅的。我们把小烛劝回来，好好教训一番，也就成了。”

“你懂什么?”唐坤怒目而视，“哦，小烛是小孩子，分不清是非，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知道轻重?小烛做的这可不是小恶，而是要毁灭六界的大恶，不晓得有多少生灵要丧生在他一念之间，孽孙啊！”

“我倒是觉得，小烛能从渝州城这个微末之地，做到如此地步，十分不容易，我骄傲还来不及呢，哪有骂孩子的道理?”唐泰梗着脖子说道。

“你懂什么！”唐坤说道，“小烛若是为民谋福，封侯拜将，那是我唐门的荣幸，但是小烛现在做的是绝户事儿，大是大非，你都搞不明白么?”

“呵，你可别跟我说这个。小烛现在是唐门堂主，小烛做什么，唐门自当紧随其后。”唐泰说道。

“你居然嫌小烛一个人不够，还要把唐门上上下下几千口人，一齐拉下水吗?”唐坤咆哮道。

“清微道长”微微一笑，这俩老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演得不亦乐乎。

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借唐门这个世俗势力，给蜀山施压，让蜀山做事留些余地，不要弄得鱼死网破。

可站在蜀山的立场，站在“清微道长”的立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善就是善。

恶就是恶。

哪里容得下半点悲悯人情?

见清微道长不搭茬，唐坤咳嗽了一声，说道：“清微道长尽管放手施为，唐门绝对不插手此事，我这个孽孙，死便死了，我就当唐门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唐堡主高义。”清微道长淡淡地说道。

“小烛一定给清微道长添了不少麻烦，这样，”唐坤拎起大鱼，“几位还没用过饭吧?我亲自下厨，就当是给诸位赔罪了。”

“这如何使得?”徐长卿说道。

“使得使得。”唐泰笑眯眯地拎起剩下的鱼，“我也去帮忙，雪见啊，你负责招待好客人，千万别让他们走了。”

……

后厨。

“清微老狗，软硬不吃。看来是铁了心要除去小烛。”唐泰一掌击在案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小烛死吧?要不你我冲出去，拼上一条老命，能杀几个蜀山弟子，就杀几个，帮小烛吸引些视线。”

“你糊涂。”唐坤冷冷道，“蜀山上下，除了几位长老，和徐长卿，都是些草包。这么做，非但不能动摇蜀山的根基，反而会将唐门置于不义之地，蜀山缓过劲儿来，就有收拾唐门的借口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唐泰一摊手，说道，“反正我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太难了。”

“我老说你糊涂，你还不信。”唐坤呵呵一笑，把菜刀抄了起来，仔细地刮着鱼鳞，“我们唐门是做什么的?”

“你是说，用毒?”唐泰眼前一亮，“能行么?清微道长可是修行中人，在酒菜中下毒很容易被发现啊。”

“你糊涂啊，清微道长能掐会算，若是直接在菜里下毒，他心有所感，怎么会吃?”唐坤说道。

“那……”

“我们在菜里添加一种无毒之物，在酒里添加另一种，这俩样东西碰到一起，便成了无解的剧毒，这样就可以绕过清微道长的掐算了。”唐坤说道。

“你是说，阴阳双湮散?”

“是。”

“还是你毒啊，怪不得是堂主。”

“你也不差，愣着干什么，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