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姑娘，可准备好了吗？”广平王李俶问一旁马背上的段洺昱。

段洺昱收回目光，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她还希望李泌会来送送她呢，果然是她多想了。

“走吧。”

就这样，李俶与段洺昱带着十几人的轻骑，离开灵武城，前往了与回纥叶护约定好的地方。

而他们刚刚离开，城门口便出现了一辆马车。车帘微微掀开，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好了长源大哥，他们都走了，我们回去吧。”

李俶与段洺昱一路快马加鞭，到黄昏时刚好抵达郊外的一家客栈。

掌柜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生的瘦弱。看见有人来，乐呵呵地上来迎接。

“客官来的可真巧，再晚点我这客栈也要打烊了。”

“这么早？”

“这山里怎么比得上城里啊？自然是早早闭门休息了，这一带可是有狼呢。”掌柜的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客官您这马……”

“哦。我们这些马还要麻烦你照料一下，准备十间房，还有热水。”

“好嘞。”掌柜往客栈里一招手，“你们两个不孝子，还不出来帮忙！”

客栈里走出两个壮汉，满脸的不情愿，路过段洺昱时还往段洺昱身上多看了几眼。

段洺昱冷哼一声，二人便不敢再看。

“段姑娘先进房间休息吧，晚膳我让人给你送进来。”

李俶谦逊地笑笑，他虽然不如李泌那般给人清逸之感，但对人十分礼貌，也让人觉得颇有君子风范。

“好。”

而段洺昱对人，向来是不礼貌的。

她背着手跟在掌柜身后进了房间，“砰”一声关了门，然后一拳砸在房柱上：“李长源你个混蛋！”

就这么把她支开了，好和颜树个小丫头片子你侬我侬？去死吧！

晚膳果然是李俶派人送来，山野小店，也做不出什么美味佳肴，好在段洺昱不算挑剔，粗粗吃了些，泡了个热水澡就准备休息了。

可是段洺昱觉得自己不是很对劲，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地，胸口也有些闷。

蒙汗药……

段洺昱苦笑，这是她在段家寨时常干的勾当，拦路抢劫，遇上打不过的就用药，对着人撒也好，往人饭菜里下也好，哪一门她不熟络。

当初李泌也是被迷香迷倒才被绑上段家寨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会栽在这些道上。

段洺昱从腰间取下一随身携带的小瓶，倒出一粒药来服了下去。

“也不知广平王殿下他们怎么样了。”

段洺昱意识到李俶等人可能也被下了药，想要开门去看看，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又经过她的房间，渐渐没了。

段洺昱打开门，见走廊尽头一扇房门打开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极快地走了进去。

“客栈里还有别人？”

段洺昱屏住气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那房间门口。门内是女子的声音：“门主，淑妃娘娘已经向皇上引荐过门主，特遣奴婢来支会一声，希望门主能立即动身，不要让皇上久等。”

“含烟动作还挺快，我猜，李长源给她的压力不小吧。”门内是男子带着笑意地声音，果然和那日在湖边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李长源？淑妃？

这“门主”是什么人，怎么会和这两人都扯上关系？

“娘娘已经和建宁王殿下达成协议，广平王倒下前双方都是朋友，只待门主入朝助娘娘一臂之力了。”

“朝中之事我不想参与，我会派一位手下去见那皇帝，如果他不能从李长源手中拿到我想要的，我再出场也不迟。”男主似是调笑，音调却渐渐低了下去，“至于你们，要扳倒广平王也不是多么艰难，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

段洺昱反应极快，慌忙往右边一侧身，一支毛笔戳破窗纸，从她身边飞过。

好险！

段洺昱长舒一口气，不敢怠慢，飞身往楼下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房间中飘出，身形鬼魅，如影子般缠着段洺昱不放。

该死的！

段洺昱也非胆小怕事之人，一个旋身躲过黑影的袭击，从腰间抽出短刀，使出一招“弦月”，堪堪擦着那黑衣人的右臂。

黑衣人往后退了一小步，黑色兜帽落下，露出精致的脸蛋。

段洺昱认出那是跟在淑妃身边的侍女。

“想不到淑妃娘娘身边有如此武林高手。”段洺昱收了手，“在下佩服。不知女侠尊名。”

“上善若水。”黑子女子双手抱拳，“在下杨若水。”

原来如此。

几年前长安一带出现一对姐妹花侠客，专门刺杀流连于妓馆不顾家室的男人，每次杀人都会以死者的血写下“上善若水”四个字。

虽然自以为善，但她们的举动在常人看来无一不是残忍至极，死在她们手下的男人，或是被斩断四肢流血致死，或是毒虫啃咬致死，或是被剁成肉酱喂以犬畜。

“上善若水”行事隐秘，所以官府无法将其逮捕，世人只知姐妹二人都喜欢用双剑，其中姐姐的剑术更妙，其兵器“鸳鸯”甚至一度位列剑谱排行榜二十三位。

后来，“上善若水”渐渐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她们被隐世高人收为关门弟子，调教心性，也有人说她们放下屠刀，皈依佛门，想不到，是成了淑妃的手下。

“久仰大名。”

段洺昱四下打量着客栈，门已拴上了，掌柜等人也不知在何处，最关键的是，广平王呢？

“段姑娘，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杨若水款步走近，“我们本以为，广平王殿下会带段姑娘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要走官道，安全，只是太远了。是段洺昱提出要走最快的路的，只要一想到看不见李泌，总也觉得不放心。

“果然是黑店。”

黑暗中走出几个人，段洺昱定睛一看，不正是广平王和他的侍卫吗？

“段姑娘你这是……”

李俶刚到这客栈时，并不觉得怪异，后来经手下人提醒，才察觉不对。

眼下是战时，各地男丁多数充军，灵武城内也多是妇孺，偏偏在这山野小店，三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守着。

李俶疑心，客栈的饭菜酒水都未入口，四处搜寻一番，不见了掌柜等人的踪影，倒是在后院发现了几具尸体。

李俶想起他派人给段洺昱送过晚膳，害怕段洺昱遭遇不测，就率人来看看，不想一走进大厅，便见如此情景。

“殿下说错了，这不是黑店，是我们的据点而已。”杨若水掩唇轻笑，“也是殿下你的葬身之地。”

“小水？”李俶认出了杨若水，震惊不已。

“殿下记得奴婢，奴婢荣幸之至。”

杨若水拍了拍手掌，十几个黑衣人瞬间聚集在大厅之中，掌柜的也出现了，只是换了一身劲装，全然看不出刚才的老态。

“是淑妃娘娘吗？”

李俶长剑出鞘，挡在段洺昱的身前。

“淑妃娘娘怎么知道我们会夜宿于此，还提前布下杀局？”

“并不知晓啊。我原本只是来替娘娘传个信，没想到殿下自己撞进来了。我若杀了殿下，娘娘一定会嘉奖我的。”

杨若水抬起手，身后的黑衣人纷纷放出了杀意。段洺昱等人也都进入了戒备状态，这不大的客栈里，挤着几十个武林中人，只差一声号令，就可以让鲜血染红地板。

“开门！”

“砰砰”地拍门声破坏了这肃杀的气氛，门外那人还在用公鸭嗓喊着：“开门啊，我们要住店！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