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李泌低低道，“就是不希望旁人多靠近我。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这人薄情寡义，最不适合做朋友。容兄，其实你刚才说，想追随我。我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容兄是想做我李泌的朋友，趁早歇了心思，我怕我又犯老毛病，什么人都利用。如果容兄是想跟着我做事，将来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那倒还可以抱些念想。我虽然也不是什么高官，在皇上面前说话，皇上还是会勉强听一听的，容兄假使真的能为朝廷平叛做点什么，我一定会告诉皇上你的功劳，皇上不会亏待容兄。”

“可是……”容寻逸拿针的手一僵，“李兄一定要把我想要走的路堵得干干净净吗？”

“看来只是想跟我做朋友。”李泌自嘲般笑笑，“容兄可知韩子寞怎么评价在下，他说我啊，不知变通、偏执自私、自恋自负、病弱无能，不知容兄到底看上了在下哪一点？”

“就算李兄有如此多的缺点，韩大侠还是对李兄不离不弃不是吗，说明李兄身上的优点更多。韩大侠为什么愿意和李兄做朋友，在下也一样。”

容寻逸收好了所有的针：“真的不能给个机会？”

“……”

“李兄？”

“……”

“那李兄慢慢考虑吧，我们估计还要在太原城待一阵，如果我继续帮助李兄，说不定李兄的心也能被焐热呢。当然，也可以当在下痴人说梦。”

容寻逸这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李泌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还轻松得氛围又冷了下来。他们两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奇怪，很多人在一起不觉得，两个人单独相处就容易冷场，大概是因为两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容易熟络的类型。

好在这时有人救场。

段洺昱在门外“砰砰砰”的敲门，也不怕万一容寻逸在行针，这一下不把容寻逸吓得手抖啊。

“你们好了没有啊！两个男人是要在一起生小孩啊这么久！”

李泌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然的笑。

“去开门。”

他命令容寻逸。

容寻逸莫名委屈，替段洺昱打开了门。

段洺昱是跳进来的，她一条腿上有伤，虽然不重，走路还是有些小疼、

颜树没有跟进来，因为段洺昱在进屋看清泡在浴桶中的韩子寞以后，对外面喊了一声“还没完呢。”

“段姑娘有事吗，这么着急进来。”

容寻逸对于段洺昱这种大胆观看男子裸体的行为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没事就不能进来了吗？”段洺昱反问，“我来看看李长源不行啊。”

段洺昱对韩子寞的伤势并非不关心，只是看到他脸上流着脓水的伤口，心中恶心，便移开了目光，问李泌：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怕韩子寞醒过来就忘了，所以想先替他问问你。永王，是什么人？”

“皇上的弟弟。”李泌不知为何段洺昱忽然提起永王，之前他从未在段洺昱面前提起过此人，想来以段洺昱这种不关心国事的人，是不会自己去打听的。”

“哦，我对这事也不很清楚，大概是听众妙之门的人说，淑妃打算对付永王，你知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不知道的话就尽快查一下，你不是很讨厌淑妃的吗，绝对不能让她的任何计划得以实施。”

李泌陷入了沉思，淑妃对付永王，这是为何？二人之前应该没有什么纠葛，永王也没有什么黑历史，淑妃既然要对付永王，势必是借李亨的手，可李亨有什么理由帮淑妃呢。何况，今年七月之时，上皇入蜀途中曾经有对永王璘有第二次任命：江淮兵马都督、扬州节度大使；十二月永王璘率水军下扬州，上皇诰命完全合法并早已提前通报李亨并获得认可……

莫非事情出在此处？

李泌心道不好，李亨因为这么多年的压抑，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一点李泌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因为李亨比以往任何时候对人的疑心都要重，做事也不再随行。

“小洺，带我回房，还有，派人去通报李将军一趟，让他将那位来传信的公公带到府上好好款待。”

“哦哦。”

段洺昱连声应着，将李泌推了出去。她其实也不想看韩子寞那张烂脸。

李泌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没有片刻停留，便自己磨墨写信。这些事段洺昱做不来，他也没想过要教段洺昱。

“写什么呢？”

“给皇上的信。”

李泌开始尝试对段洺昱毫无保留，从他说出想和段洺昱相守一辈子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与段洺昱是真的彻底交了心。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相爱的人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是要出什么大事吗？”

段洺昱托着腮在桌边看李泌的侧脸。

屋里暗，所以点了一盏灯。李泌的脸原本就不是什么线条特别凌厉的类型，在灯光下更显柔和。

段洺昱每次这样看李泌的侧脸，就觉得自己躺在一片花海里，清风徐来，自己要融化一般。

“不知道。”李泌添了些墨，这封信不出意外会写很长，他要向李亨道歉，说明自己为何还不能回去。另一方面，要尝试问一些朝廷中的变化，更重要的是，要说明永王领兵的好处，先给李亨吃一颗定心丸。

他离开李亨太久，最近又闲散了，要一下子想处理太多事，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可是还是要老老实实做啊，大唐现在是一步也错不得的。好在李亨愿意听他的，只要愿意听他的，他为李亨类似也是高兴的。

“不知道还写那么多。”段洺昱凑得近了些，“不过你的字还蛮好看的。”

“一般吧。”李泌嘴上说着一般，嘴角却不禁翘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小洺表扬他了不是么。

“我爹说我的字也很好看的。”

“小洺还会写字？”

李泌有些惊讶，他并没有瞧不起段洺昱的意思。只是寻常人家，女儿家也大都不会读书识字，认得几个便是不错了。段洺昱出身山野，竟然还会读书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