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又出来一位，因为门灯已关，栅栏门外人员的相貌及着装无法看清，石荣廷心生疑惑，这又是谁，问道：“你是谁？我犯什么法了？”

罗国胜说：“我是港南乡派出所干警罗国胜，奉命协助乡计生办同志来处理违反计生政策的超生人员！”

石荣廷辩解道：“我超生，管你派出所啥事？你无权抓我，也无权拘留我！”

罗国胜说：“那我现在就给你普及一下法律常识，公安机关对于违反计划生育的人不能进行拘留，但是，如果计划生育管理部门的人员在执行公务时受到威胁或伤害，公安机关可以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以妨碍执行公务对行为人进行拘留，这样的拘留是合法的。你现在不但妨碍执行公务，还涉嫌以暴力手段威胁执行公务人员的生命安全！”

“我不懂你讲的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只要你们敢强行进入这个院子，我就自卫！”石荣廷狡辩道。

丁乡长说：“你不是自卫，而是在犯法！”

罗国胜低声提醒道：“乡长，你看怎么办？硬冲很危险！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一个亡命徒！”

丁乡长回应道：“一个一个的与他谈，必须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王主任，你先与他谈！”

王旻霞整理一下思路，觉得应该从石荣廷整个家庭面临的困难谈起，她说：“石荣廷，你生完二胎后，理应按照国家的计生政策夫妻一方实施绝育手术，或承诺不再生育，你躲在这里生下三胎，一是违反计生政策，要受到相应惩罚，二是将面临交纳三胎的社会抚养费，如果不交社会抚养费或无力上交，孩子生长过程中将面临一系列问题，像户口问题、上学问题、就业问题等等，如果你继续坚持生四胎、五胎，交纳的社会抚养费会更高，你不像人家明星，挣钱快，有能力交纳巨额抚养费，就凭你两口子在这地方打工，一年下来能挣几个钱？”

丁乡长提醒道：“你扯明星有何用，有点离题，谈石荣廷家的事！”

王旻霞颇为尴尬，支吾道：“是是是！”

要说口才和文化水平，王旻霞可谓一般，高中毕业后考取了海城市农业学校，是那种包分配的中专学校，毕业后分到港南公社即现在的港南乡，起先在农经站负责土地改良与农作物种植，因为性格泼辣，后调入计生站负责计生工作。

王旻霞只好再次调整思路，劝说道：“假使我们未能找到这里，假使你躲避期间继续生下四胎、五胎，你想过没有，你拿什么养活他们？疼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当别人家的孩子到一定岁数都能去上小学、上大学、或者当兵，而你家的孩子因为没交抚养费，而导致无法上户口，诸如上学入伍这些机会，都会与你家孩子无缘，你的心情会如何？只管生下来，却不为孩子的前程考虑，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石荣廷理直气壮的顶撞道：“这个我不管，现在想的是如何给我们老石家传宗接代！你们这是要长篇大论吗？海棠，给我拿板凳过来，干了一天的活，累的够呛，我坐着听你们讲！”

叶海棠开了门，将一只板凳递给石荣廷，低声道：“你在这里听着，我去做饭！”

“去吧，本来在这里过得好好地，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王主任，继续！”石荣廷一幅玩世不恭的口吻催促道。

是担心自己的丈夫冲动起来伤着人，还是真的是出于做饭需要，叶海棠从石荣廷手里夺过菜刀，转身走向西屋伙房。

丁乡长从这个细节中判断出，不管叶海棠出于什么考虑，从石荣廷肯将菜刀放手，说明他对抗的的危险程度降低一半，同时说明，王主任的劝说起了作用。

罗国胜压低声音说：“乡长，现在冲吗？”

丁乡长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不行！尽量不要硬碰硬，继续谈！”

“劝你们不要乱来，凭我的力气，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闲才，未必是我的对手！”石荣廷话语中透着浓浓火药味。

“你放心，我们有的是时间！看谁最后撑不住！”丁乡长提高嗓门，试图用强势的语气消消石荣廷的锐气。

王旻霞继续道：“中国有句老话，百善孝为先，你的父母已经五六十岁了，到了应该享清福的年龄，而你不是努力的赚钱来孝敬二老，反而一胎接着一胎的生，生完后将照顾子女的重担都压在年迈父母的肩上，你想想，你这种孝敬父母的方式对吗？”

石荣廷以他对孝道的理解方式回应道：“王主任，你讲的这些我都懂，可我们老石家情况特殊，我们弟兄三人，只有我娶了媳妇，大哥光棍，小弟能否娶上媳妇也很难说，我与海棠能生出男孩，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道！”

徐岩伟抢着说：“你怎么敢保证你大哥娶不上媳妇呢？”

石荣廷认为徐岩伟的话是在挑战他的智商，同时更认为，徐岩伟是在嘲笑大哥光棍的事实！他原本就对徐岩伟计生人员的身份怀有抵触情绪，他气不打一处来，骂道：“照你说的，我大哥有可能娶上媳妇？你为何有这样的底气下这样的保证！难道你肯将你妹妹嫁给我大哥？”

徐岩伟也毫不含糊，回敬道：“石荣廷，我X你妹！”

石荣廷的火气再次被激起，他猛然起身，手持棍棒就要向大门走来，叶海棠从西屋奔出，拉住石荣廷的手央求道，“荣廷，打出了人命，我们娘几个依靠谁？”

叶海棠佝偻着腰，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石荣廷将手中的棍棒靠在板凳上，一手搀住叶海棠的胳膊，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叶海棠的后背，不住的安慰道：“放心，没事的！回来吃药了吗？”

眼瞅着王旻霞的话起了作用，没想到徐岩伟会来上这样一句，丁乡长用力将徐岩伟推向路南，训斥道：“还是一位计生干部，你是在熄火还是在浇油！一边待着！”

武新章也觉得徐岩伟说出了一句外行话，看来，徐岩伟动力气或许能行，做思想工作的能力有所欠缺！

看叶海棠的样子，的确在生病，借着从西屋泛出的灯光，看叶海棠的身形，起码有三个月的身孕。王旻霞想到应该站在叶海棠身体健康的角度来劝说石荣廷，她关切地问：“海棠，你是不是病了？看你的身形是不是又怀上了？”

叶海棠直起腰，朝南边的栅栏门方向望着，点了点头，以示对王旻霞问话的回应。

石荣廷突然停止了拍打，连声道：“只是感冒，不是大病，我们家海棠没------没怀孕！”听石荣廷说话支支吾吾的语气，就知他在撒谎！

王旻霞顺势责备道：“石荣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海棠从南方嫁到我们这穷地方，你没有让他跟着你享福，却在几年时间里给你生下三个孩子，从你目前的生活状况来看，我估计你不会有大鱼大肉供海棠滋补身体，女人也是人，跟了你非但不能享福，却成了你们老石家的生育机器，在叶海棠营养无法保障的情形下，你依然我行我素固执地让她生生生！石荣廷，拍拍你的良心，扪心自问，你是否太过自私？”

或许王旻霞的话戳到石荣廷的痛点上，他气愤的朝大门吼道：“王旻霞，闭上你的臭嘴！我疼不疼媳妇，是我们夫妻两人事，关你屁事，少在这里充什么救世主，挑拨我们夫妻感情！”

叶海棠时值三十几岁，本是风韵犹存的少妇，看看她衰老的身形，王旻霞愈发同情，越说越激动，“石荣廷，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不拿我们女人当人待，我就有权谴责你！再者说，海棠明明有了身孕，你能骗得了我吗？且不说怀有身孕的女人生病期间如果乱服用药物，会对胎儿的健康造成不良影响，更危险的是，营养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怀孕了又生病，生了病还要与你去海风直吹的渔港打工，你拿海棠当人了吗？她是一个人，是你三个孩子的母亲，不是你老石家的牛马！像海棠这种连续生育而身体又得不到有效恢复的女人，怀孕期间生病，其身体超过承受的极限，很容易崩溃！海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海棠的父母吗？对得起你的三个女儿吗？”

叶海棠的咳嗽声逐渐停止，她没有回到西屋做饭，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王旻霞对自己的丈夫近乎声讨的说教，她看了看王旻霞这边，抬起胳膊用衣袖做出一个擦拭眼睛的动作！

显然，王旻霞的话触动了她，想想三年来东躲西藏的流浪生活，叶海棠伤心的流下泪水！

石荣廷的心情更加复杂，王旻霞的话句句在理，无论是局外人还是局内人的自己，无法找出正当的理由与之反驳。

石荣廷只有用声嘶力竭的方式与之对抗，“王旻霞，不要------再------说了！王旻霞，不要------再------说了！再说，别怪我不客气！”

从王旻霞的一席话中，武新章感悟到，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计生干部，蛮横粗鲁、动不动期望强制手段来完成工作是不可取的，像王旻霞这样，从人性、人情的角度，摆事实讲道理更有说服力！

经过短暂的僵持，石荣廷说：“先吃饭，王主任，你说的都在理，但是，依据我们老石家的实际情况，让我放弃我的梦想，很难！”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深秋的午夜，风中带了些许的凉意，尤其是他们所处的渔村吹的是海风！

石荣廷一边吃饭一边警觉地观察大门外一行人的动向。

罗国胜说：“乡长，这可怎么办？就这样与他耗下去？明天，所里可是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啊！”

丁乡长略显无奈，说：“既然出来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处理眼前的工作要紧！”

吃过饭后的石荣廷，比刚才精神了许多，他不无调侃道：“你们回吧！今天，恕不请大家来屋里坐坐。”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丁乡长、王旻霞依据自己的观点说了许多劝诫的话，石荣廷先是吩咐叶海棠回北屋休息，而他则坐在板凳上，看似悠闲的与大家周旋着，但始终没动摇的迹象。

王旻霞请示道：“丁乡长，我该说的都说了，石荣廷还是如此固执，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显然，石荣廷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忽然起身，再次走到西屋拿过菜刀，石荣廷的这个行为，意味着花了几个小时的说服工作又回到开始时的状态。

见此情形，丁乡长虽说恼火，但是也只能强压在心里，他警告说：“石荣廷，不要太过分，之所以没有强行动手，只是想给你机会，你手持凶器对抗公务人员，已经涉嫌违法！”丁乡长转而又对王旻霞说：“谈了父母、谈了孝心、谈了孩子的前程，徐主任谈了石荣廷的大哥，虽说换来一顿臭骂，接下来，能否从石荣廷弟弟的角度劝劝他！”

王旻霞答应道：“试试也可以，看石荣廷这劲头，未必能行！”

王旻霞清了清喉咙，说：“石荣廷，我见过你弟弟石荣泰，你要明白，因为你的一意孤行，已经影响到荣泰的学业，据说荣泰上初一时，曾经在班里考过前三名！”

石荣廷回应道：“三弟的确很聪明，我知道，我对不住他！”

王旻霞说：“石荣廷，现在帮助你弟弟，还来得及！你就忍心耽误弟弟的前程吗？你何不现在止步，放弃生男孩的念头，将全部精力用来抚养三个已经出生的孩子，同时帮助荣泰继续学业，荣泰能够考上大学，还愁娶不上媳妇？娶上媳妇，还愁生不出孩子！你又何必将传宗接代的封建观念全部压在你自己身上？”

石荣廷沉思片刻，道：“王主任，一切都晚了，实话告诉你，你说的这些我也考虑过，但一切都晚了！荣泰已经辍学，即便现在回到学校，课程拉下太多也无法跟上，还谈什么考大学！？按我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我弟弟找上媳妇的可能性又有多大？父母对大哥是指望不上了！弟弟荣泰也没啥希望了，我不担起传宗接代的担子，行吗？”

几个小时没插上话的武新章，闻听石荣廷一席话，想到当年因为家庭困难而辍学的妹妹，武新章忽然感觉找到问题的突破口，他自告奋勇道：“丁乡长，我与他谈谈！”

在场的谁也没有料到，武新章仅说出几句话，就让石荣廷开了窍！

武新章究竟说了什么，敬请关注后续章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