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这种东西，一旦生成之后，如果不及时破局，就能造成极大的伤害，而且影响深远。

拉莱耶必须有急智，才能将对方的指控消弭于无形之间。

然而拉莱耶只是个凡人，措手不及之下，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消除人们的怀疑。但是他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在前世，他曾经看小说看到这么一段话：“当你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你就仰天长笑，一直笑到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再停下来，说不定会有好办法。”

这段话其实挺有意思。拉莱耶也琢磨过，“仰天长笑”先声夺人，把场面hold住了再说。虽然面对不走寻常路的人不太好使，但是对这群阿拉米格人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拉莱耶也是这么做的。

他立刻抬头向天，做出一副非常不屑高高在上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有许多种。

这种装腔作势的大笑不能眼睛看着人，拉莱耶不顾天上大太阳晒着，眯缝着双眼仰头看天。笑容不能太真诚，要做出那种“我真的是被你蠢得发笑”，充满了嘲讽的皮笑肉不笑。笑声一定要洪亮，“哈”字一定要字正腔圆地从胸腔中如同一串珍珠一样吐出来。

立竿见影。

刚才那名男子说的话引发的骚动顿时平息下来。阿拉米格的人们用看待病人一样的眼光看着拉莱耶。

“他是不是发病了？”

“别闹，有什么病是这么笑的？”

“别说，以前营地里有个人就得了疯病，笑得比这位还开心。”

“……”

拉莱耶听到周边群众的窃窃私语，脸上抽搐了一下，无可奈何地停下大笑，长叹了一口气：“哎呀，真是没想到，我这么苦心孤诣地为了你们着想，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带领大家一起回到故乡，居然会被人污蔑成这样。‘废王的黄金’你说是假的？你已经回阿拉米格看过了？”

那个男子怒气冲冲地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鼻子呼哧呼哧地一张一合，抬起手指着拉莱耶的鼻子：“我没去过，你难道去过？没去过现场就来造谣，我看你是……”

“我当然去过阿拉米格！”拉莱耶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严肃地看了一圈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是的，我去过阿拉米格。在阿拉米格解放之前，我在阿拉米格的皇宫里召唤过神龙。在阿拉米格解放的时候，我亲自在战场上作战。啊！无数阿拉米格人，乌尔达哈人，伊修加德人……来自利敏萨罗敏萨的军队，甚至和你们有血海深仇的格里达尼亚的精灵！为了你们阿拉米格解放，前赴后继，奋勇捐躯！

你们留在故土的乡亲们，朋友们，他们撑到了阿拉米格的解放！噢！我永远记得阿拉米格解放军的旗帜在高塔上飘扬的样子。帝国军看到那面旗帜，就战栗不已，争先恐后地从战场上逃跑！”

拉莱耶动情地讲述着他经历过的阿拉米格解放战争。他向阿拉米格人讲述他们的同胞是如何在最困难的时候，为阿拉米格解放军与艾欧泽亚联军提供了帮助。他向阿拉米格人讲述他们的同袍是如何在帝国的残酷统治下坚强地反抗。

连迪姆都是第一次听拉莱耶说起这些事情。阿拉米格人被拉莱耶的演讲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听到伽黎亚派的首领女儿惨遭毒手的时候，发出一片叹息；听到芙朵拉被明正典刑的时候，激起了一片掌声。

“该死！为什么当时我没有跟解放军一起回去和帝国战斗！”

人们重复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男子觉得大势不妙，赶紧又叫喊起来：“不要听他瞎说！大家看！就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参加过阿拉米格解放战争！这一定是他瞎编的！”

拉莱耶稍稍仰着头，蔑视地看着他，让他叫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可悲！”

“你说什么！”男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急败坏地想要上前挥拳揍拉莱耶。

没等周围的人拦下来，拉莱耶已经抽出长剑，笔直地指着男子的颈项，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我能够理解大家在无法抵御的武力面前退缩。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无论什么时候，保住性命，留存复兴的火种，以待他日。这是值得肯定的做法。是理智的，明智的选择。

你们要知道，在你们逃亡到艾欧泽亚这里苟延残喘的同时，有那么多阿拉米格同胞在为你们断后！他们用他们的生命换取了你们的苟活！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有朝一日阿拉米格解放之后，你们能保存你们有用之身，回到阿拉米格，重建家园！

可你们怎么做的？如果你们在乌尔达哈吃香的喝辣的，过着稳定而又安宁的生活，我也能理解。我们不能强求人们放弃自身的幸福，去为一个缥缈的理想牺牲。

但是，诸位阿拉米格的朋友们。你们在萨纳兰这片土地上真的过得快活吗？你们真的在这里获得了未来吗？我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你们在这里过得并不好，没什么钱，无法融合到乌尔达哈的社会中去。我不理解，你们还在这里拖延什么？”

拉莱耶看到很多人都在点头。

普通人都有着从众的心理，还有着强大的惰性。确实不少人轰轰烈烈地投奔了阿拉米格解放军，去参加战争了。之后也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回了阿拉米格。但总有一群人前怕狼后怕虎，给自己种种理由和借口，不愿意回去。

他们并非不想回去，只是缺少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抵消他们的惰性。一般来说，这种人难以成功，总是在时代的浪潮之中无奈地被淘汰，成为一个怨天尤人的老古董。但如果将他强行放在一个积极的环境之中，他又能随波逐流地完成自己的本分，跟着集体一起获得荣誉和成就。

这就是普通人对于选择的态度。被动，而又迟钝。

男子被拉莱耶的剑锋所指，再也不敢大放厥词。他黝黑的皮肤上布满汗珠，汇聚成涓涓细流，从前额淌下。

拉莱耶没有因此撤回他的剑。他知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必须让这个家伙继续闭嘴。

“关于‘废王的黄金’……”

拉莱耶刚开了个头，迪姆就在旁边说：“‘废王的黄金’不重要，就算没有‘废王的黄金’我也要听从拉莱耶大人的教诲，回到阿拉米格重建自己的家园。”

“对！难道没有黄金，我们就活该看着家乡继续破落吗？”

“是啊，我们有手有脚，只要有土地，我们就能耕种；只要有矿藏，我们就能挖掘！”

拉莱耶摇摇头说：“‘废王的黄金’是有的，数额还相当大。它是我的朋友亲自从阿拉米格王城之外的盐湖湖底发现的。原本，黄金藏在神殿斯卡拉遗迹之中。废王在通往遗迹的通道上让人施加了魔法，所以难以寻觅。

而我的朋友是来自萨雷安的高明的学者，他一眼就看穿了魔法的真相，将它破解之后，击败了守在遗迹里的大批怪物，才将黄金取出。

这批黄金将全部用在阿拉米格的重建上。这是最公平的方式让所有阿拉米格人分享这批黄金。你只要参加重建工作，你就有一笔丰厚的薪水。大家看到乌尔达哈最近一段时间工厂的忙碌情况了吗？

这些都是将来要输送给阿拉米格的重要物资。试问，如果没有这批黄金，乌尔达哈的贵族们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援助阿拉米格？怕是扯皮都要扯很久吧？”

这一下，阿拉米格人不仅是感性上认同了回乡的选择，连理性都有些动摇了。他们现在是完全相信了拉莱耶的说法，相信了“废王黄金”的存在。

“但是！我们的回乡路途不会太安宁。乌尔达哈的毒瘤，铜刃团一定不会让我们走得轻松。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拉莱耶用目光抚慰那些又开始忐忑的阿拉米格人，嗤笑起来：“别怕！铜刃团不过是些流氓地痞，大家平时也都见过他们那毫无军事素养的无赖面孔。

想必很多人忍耐着铜刃团的无理要求，只是因为大家都在乌尔达哈的统治之下，不好上去打主人的狗吧？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哦？反正我们都要撤了，离开之前，索性大闹一场！谁拦着我们回家的路，谁就要被我们一脚踢开！

怎么样！阿拉米格人！怎么样！回答我啊！”

拉莱耶说到最后，竟然冲着人群咆哮起来。

“对！将他们一脚踢开！”

“一脚踢开！”

上千个拳头高高地在空中挥舞，呐喊声渐渐整齐地变成了高呼的口号。拉莱耶现在知道，这次算是真的成了。

被他用剑指着的男子呆呆地望着这如同魔术一般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当拉莱耶的剑撤回的时候，男子已经失去了继续争辩的信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拉莱耶不屑地看了男子一眼，如同看到一堆大便一样，轻蔑地哼了一声：“话说，说到最后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迪姆向拉莱耶介绍说：“这位就是理查德，一个聚居点的首领。”

拉莱耶意外地看了还瘫着的理查德一眼，甩甩手，在人们的呐喊声中凑在迪姆的耳边小声说：“控制起来，严加审问，到底是谁把他买下来，让他跳出来唱反调的，还有谁是他的同谋。

迪姆，我们人少，那么我们的人一定要纯粹，要能拧成一根绳。你明白吗？”

迪姆心领神会，带着几个年轻人，以让理查德休息的名义，把他跟个死狗一样拖走了。

没有半个人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