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叫，福妞又跑了回来，站在小姑娘面前：“你是谁？”

小姑娘站起来，拍拍蓝花袄上的土：“我是东厢的吴学习呀。”

“上次你和玉莲阿姨到我家，被窝里，我们一起吃糖人，记得嘛？”

“是你呀，学习姐姐，糖人。”

听她这么说，福妞一下就想起来那天。

和妈妈去吴叔叔家还钱，发现吴学习趴在被窝里偷吃糖人，她还掰了一半给她。

结果她们吃的太投入，头发全黏在糖人上了，妈妈和吴叔叔解了半天才解开。

这段往事让吴学习脸发红。

她小手一挥：“不重要，走，我再请你吃，这次肯定不黏。”

福妞被她拖着就跑。

身后的大人跟着喊：“哎，干什么去，两个小丫头片子？”

吴学习两根麻花辫都飞起来了：“爸，我带福妞妹妹玩儿去，你别管啦。”

福妞顺着声音往后看，小短腿迈得更快了：“快，快跑，吴叔叔追上来了。”

蹬蹬蹬。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跑出大院，上了大马路，七拐八拐，拐到热闹的街上了。

再回头看，哪还有人？

福妞和吴学习对视一眼，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福妞你真好看。”

吴学习低头看她，又爱不释手地揉揉她的脑袋：

“你眼睛好大，像，对，像传说中的猫眼石，又大又亮。”

福妞咬着小手指：“什么是猫眼石？”

吴学习鼓着腮帮子，像金鱼：“我也没见过，但是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和你一样。”

“嘻嘻。”

被表扬了。

福妞甜甜地笑起来，反手搂了一下吴学习。

抱着香香软软的妹妹，吴学习的小脸更红了，牵起她的小手：

“走，跟你买糖人，买两个，我爸给我零花钱了，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福妞仰着头看她：“学习姐姐，你真好。”

“你也很好啊，福妞，昨天我吃到了桃子罐头，还写着外国语的呢，是你给我的。”

吴学习拉着她的小手一边往前走，一边偷偷看福妞。

福妞妹妹真可爱，又白又甜，小脸粉粉的像苹果，手很细腻干净，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

不像她，指甲缝里还有黑色地灰和土。

吴学习看到这里，有些自卑地松开了福妞的手，怕把漂亮妹妹的手弄脏了。

“学习姐姐，你怎么了？”

福妞的小手一松，她立刻回头，重新拉起吴学习的手：“你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吴学习看她没有反感她，还一脸关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换着手在衣服上蹭蹭，重新握住了福妞的手，心里更暖洋洋的：

“那个，我心出汗了，不舒服，擦擦。”

福妞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衣服上蹭蹭，然后抱起来吹吹干：“这样有没有好点呀？”

“嗯嗯。”

吴学习看着她的袄子上留下的印子，又感动又愧疚，拍打了两下，骄傲地抱着她：

“福妞，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是你的好朋友。”

小孩子的心思最单纯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福妞一下拥有了新的好朋友，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好嗷。”

“福妞，我跟我爸来这里送信，你怎么也在这里呀，跑出来干嘛？”

两个小朋友坐在街口一棵大槐树下，一边舔着吧唧吧唧舔糖人，一边手拉手晒太阳。

福妞咬着老虎糖人，呜呜地说：“我的另一位大朋友，廖奶奶，她住这里，福妞来做客。”

吴学习也不舔糖人了，问道：“是那个戴眼镜，卷头发的奶奶？”

“是呀，”福妞点点小脑袋，“学习姐姐你也认识喔？”

吴学习说：“不认识，但是我爸经常给她家送信，还有她儿子。”

“她可厉害了，不少大人物都找她看病，还有好多外国人给他们寄东西呢。”

嘎嘣。

福妞无意识地咬碎了一块糖人，甜甜的清香在口齿之间蔓延，甜的她抖了一下：

“廖奶奶这么厉害的嘛？”

“嗯。”

吴学习说：“她男人也很厉害，他们一起发明过很出名的救人办法，治好了好多人。”

“她儿子是农科院的教授，也发明……哎呀，就是能让地里的粮变多，树上果子变甜。”

福妞惊讶地长大了小嘴巴：“这不是神仙嘛？”

吴学习很认同：“差不多吧，福妞，你这个大朋友教的很好，当然——”

她利落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我这个朋友也很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福妞得意地翘翘小脚：“那是当然啦，福妞的朋友都很厉害，福妞也很厉害。”

“嗯。”

吴学习又问：“哎，你还没说出来干嘛呢，玉莲阿姨也没下班啊。”

福妞把口袋里的照片掏出来：“福妞想找邮筒，把这个寄给爸爸，告诉他，福妞想他了。”

“这个简单。”

吴学习接过照片：“交给我爸，他下午正好要去丰山，顺路给明顺叔叔带过去。”

“真哒？”

福妞惊喜地一个蹦高，差点把比她高出一头地吴学习扑在地上：

“学习姐姐你真好，吴叔叔也真好，快带福妞去，给吴叔叔道谢。”

说走就走。

她拉着吴学习一路小跑，在热闹的街口跑成了一个蠕动的小陀螺。

路人纷纷看：“这谁家小姑娘，杨柳青年画上的福娃娃跑下来了吧？”

“彭——”

“哎，这你这爷们儿怎回事，撞孩子了！”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孩子，我的孩子。”

看热闹的都光顾看福妞了，没注意前面突然跑过一个男人。

他紧张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接连撞倒好几个人，从福妞面前跑了过去。

“哎呀。”

福妞往后一倒，勐地被扶了一下。

可接住她的吴学习，也不过是个7岁的孩子，两个孩子双双摔了个屁股墩。

福妞撑着小腿，抬着头往前方看去。

那个穿着灰棉袄，带着小帽的男人被堵了回来，他跑过来的路上还追来一大两小。

大的是位阿姨。

她拉着手里两个小男孩，边跑边喊：“就是他，他抢我孩子，还耍流氓！”